她从衣袋里拿出一只小盒子。盒里事先装好了一些用来解渴的话梅糖,她取出几块,津津有味地吃着,突然发现,杨梅的果实虽然已不复存在,可是余味无穷。她由此推论,人也可以如此。这时她抬头看见一片茫茫大海。任何一个伟人,只承认灵魂不朽而不决心皈依某种宗教,是不可能摆脱茫然之感的。这个想法在她闻葡萄牙香水的时候还萦回在她的脑际。

这时,她觉得自己耍弄手腕使贝阿特丽克丝落入卡利斯特之手的做法是十分卑微的:她感到作为女性的她已经死亡,迄今被肉体掩盖着的高尚完美的人显示了出来。她的巨大才智,她的学问,她的知识,她的虚假的爱情,已经把她引到什么面前了呢?谁会告诉她呢?引到了子女众多的母亲面前,给痛苦的人以安慰的人面前,罗马教会面前,她对悔罪的人是那么温和,对诗人是那么富有诗意,对孩子是那么天真,对多虑而孤僻的人是那么深沉、那么玄妙,以致大家总能从她那里获得裨益,总能使自己不断产生的、贪得无厌的求知欲获得满足。她回想起卡利斯特使她走过的弯路,她把这些弯路比做这些岩石间的曲折道路。卡利斯特在她眼里始终是天堂的好使者,神圣的引路人。她用神圣的爱抑制了凡俗的爱。

卡利斯特不声不响走了一阵之后,听到贝阿特丽克丝赞叹与地中海大不相同的大西洋的壮丽,禁不住把大西洋比作他的爱情,说大西洋象他的爱情一样纯洁,一样宽广,一样动荡不安,一样深沉,一样天长地久。

“它边上有块岩石。”贝阿特丽克丝笑着说。

“您这样对我说话,”卡利斯特回答,向她投过一道神圣的目光,“我就看见了您,听见了您,从而也就有了天使的耐心。可是,当我独自相处的时候,要是您能看见我,您一定会同情我的。我母亲为我相思的痛苦而流下了眼泪。”

“听着,卡利斯特,该了结了。”侯爵夫人说,重新走到沙子路上,“也许我们走到了唯一便于说这些话的地方,因为我生平从未见过与我的思想更为融洽的自然景色了。我见到过意大利,那儿万物皆谈情说爱;我见到过瑞士,那儿一切都新鲜,都显示出一种真正的幸福,劳动的幸福,那儿葱茏的树木,平静的流水,明快的线条,都笼罩在山顶终年积雪的阿尔卑斯山下,可是在这一小块被海风吹干,被海水侵蚀的平原上,可怜的农业在茫茫大海面前,在贵城塔楼林立的布列塔尼丛丛树林面前挣扎着。用这块小平原来比喻我枯燥无味的生活是再恰当也不过了。好了,这就是贝阿特丽克丝,卡利斯特。她不值得您依恋。我喜欢您,但我永远不会属于您,不论以什么方式,因为我非常明白自己内心的痛苦。啊!

您不知道,我这样跟您说话的时候,我对自己严酷到什么程度。您不会理解您的偶像,不会的;如果我是一个偶像,即使身价降低了,也不会从您安放的高座上跌下来。我现在厌恶受社会和宗教谴责的爱情,我既不想再受侮辱,也不想隐瞒我的幸福。我现在是什么处境,就继续维持这种处境,我永远象这里一样,是块黄沙累累、寸草不生,既无红花,也无绿树的沙漠。”

“您要是被人家遗弃了呢?”卡利斯特说。

“那么,我就去乞求宽恕,向我所冒犯了的人卑躬屈膝,而不会再冒险沉溺到我明知要了结的幸福中去。”

“了结!”卡利斯特大声说。

侯爵夫人用迫使情人沉默的口气重说了一遍“了结!”,从而阻止了情人即将开始的过分赞扬。

这一反驳在年轻人身上挑起了那种只有曾经失恋的人才有体会的闷声不响的狂热劲头。贝阿特丽克丝和他默默无言走了三百步左右,不再欣赏大海,也不再观看岩石,也不再了望克华西克的田野。

“我会使您非常幸福的!”卡利斯特说。

“所有的男人开始的时候都答应使我们幸福,而给我们留下的却是耻辱,遗弃,厌恶。对于我应当忠贞的人,我没有什么可指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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