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爵夫人没有读完便放下手中的信,跪在一张椅子上,向天主默默祷告,祈求天主别让她儿子失去理智,切勿让儿子陷于疯狂和谬误,把儿子从歧途上救回来。

“你在那儿做什么,妈妈?”卡利斯特问。

“我为你祈祷。”她回答,向儿子露出一双泪眼,“我刚才不该读这封信。我的卡利斯特疯了。”

“最甜蜜的疯狂。”年轻人一面说,一面抱吻他的母亲。

“孩子,我想见见这位女人。”

“好呀,妈妈,”卡利斯特说,“我们明天乘船到克华西克去,你到码头上来吧。”

他把信封上,然后动身去图希庄园。男爵夫人以其阅历丰富的慧眼看出儿子的感情是出于本能,感到非常惊讶。卡利斯特刚才给贝阿特丽克丝写信,好象是按德·阿尔嘉骑士的建议做的。

装出伟人的模样并使伟人上当,也许是庸才或低能儿所能感到的最大快乐之一。贝阿特丽克丝很明白自己不及卡米叶·莫潘,不仅在所谓才能的精神财富上,而且在所谓感情的内心丰富程度上,都不及卡米叶·莫潘。当卡利斯特怀着初恋的热情,插着希望的翅膀,兴冲冲飞到图希庄园的时候,侯爵夫人知道自己为这位可爱的青年所钟爱,正乐不可支。她还没有到甘愿怂恿这种感情的地步,她把她的英雄主义用来抑制这支意大利人所谓的随想曲,相信这样便能同她的女友相媲美。她很高兴能为女友作出牺牲。总之,她身上法国妇女所特有的虚荣心,形成那著名的娇态——法国妇女自以为因此而高人一等——的虚荣心,得到了充分的满足,因为她虽然受到巨大的诱惑,仍然拒不上钩,她的美德在她耳边唱着动听的赞歌。

这两位外表不动声色的女子半躺在那座小客厅的长沙发上。客厅里和谐雅致,饰满了鲜花,窗户因北风停吹而敞开着。从窗口,她们可以望见在具有腐蚀性的南风吹拂下咸水湖上的粼粼碧波和在太阳照耀下闪闪发光的黄沙。大自然的平静与她们内心深处的激动不安适成对比。卡米叶被卷进了她所开动的机器的齿轮里,不得不当心自己的一举一动,因为中了她的圈套的友好的敌人极其机灵。她为了不露马脚,沉思起大自然的奥秘来。她寻求着宇宙万物运动的意义,在苍苍茫茫的空中寻找天主,以此来平息自己的痛苦。没有信仰的人一旦承认天主,就会皈依宗教,把绝对的天主教义当做完整的学说接受下来。早晨侯爵夫人看见了她彻夜难眠苦思冥想在天庭留下的痕迹。卡利斯特一直立在她的面前,好似一尊圣像。

这位英俊少年,她赤诚相爱,视若守护天使。使她消除沉重的莫名其妙的空虚感,把她引向没有痛苦的崇高境界的,不正是卡利斯特吗?可是,贝阿特丽克丝得意的神情使卡米叶深感不安。一个女子压倒另一个女子,取得这样的优势,尽管矢口否认,是不会不喜形于色的。这两位女友思想上的暗斗再奇怪也不过了,她们互相隐藏着秘密,彼此都认为自己为对方作出了前所未有的牺牲。卡利斯特来的时候把信捏在手套和手心之间,准备随时塞到贝阿特丽克丝的手里去。女友态度的变化没有逃过卡米叶的眼睛,卡米叶装做不注意她的样子,而是在卡利斯特快进来的时候从一面镜子里观察她。

那里对所有女子来说都藏着暗礁。无论是绝顶聪明的还是愚蠢之至的,无论是极端坦率的还是狡猾透顶的,都不再能保住自己的秘密,这时候,秘密在另一个女子的眼里暴露无遗。

过分的谨慎或过分的随便,放肆而炯炯有神的目光,眼睑意味深长的低垂,这一切这时都会流露出最最难以隐藏的感情,因为冷淡的态度具有某种完全无动于衷的味道,是任何时候也伪装不出来的。女子有辨别感情上的细微差别的天才,而且频频加以运用,所以深得其中奥妙。在这类情况下,她们把情敌从头到脚打量一下,便看出藏在长裙里的一只脚极微小的动作、身体的极不明显的抽动,便明白了男人以为无关紧要的举动的

请稍后,加载中....
字体大小
背景颜色
阅读模式左右翻页上下翻页
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