②斯特恩(1713—1768),英国小说家,感伤主义文学的主要代表。

她垂着肩,脑袋靠在垫子上,眼睛盯着地毯上的蔷薇图案,陷入沉思。不知为什么,才智超群者的痛苦,使人觉得崇高,令人肃然起敬,显示出他们坦荡的胸怀。加上旁观者的想象,他们的胸怀就显得更宽广了。这种人享有的权势类似君主政体,对君主制的感情本来只属于一部分人,却感染了整个社会。

“为什么您把我……”卡利斯特没有说完这句话。

卡米叶·莫潘已经把她的纤纤素手放在他的手上,使他相信无需再说下去了。

“大自然已经为我修改了它的法则,多给了我五至六年的青春。我拒绝您是出于自私。因为年龄的差别迟早会把我们分开的。我比他年长十三岁,这差距已经够大的了。”

“您即使到六十岁风韵也不会减少。”卡利斯特鼓足勇气,大声说。

“这是您说的呀,老天为证!”她微微一笑,说,“再说,亲爱的孩子,我愿意爱他。尽管他流水无情,缺乏想象力,萎靡不振,醋劲十足,我还是相信他并非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人。我希望激励这颗心,把它从他身上拯救出来,和我拴在一起……唉!我是理智上清楚,感情上糊涂。”

她对自己一清二楚。她痛苦,并分析自己的痛苦,就象居维埃和迪皮特伦①向朋友们解释自己疾病的必然趋势和走向死亡的进程那样。卡米叶·莫潘了解自己的感情就象这两位科学家熟悉解剖学一样。

①居维埃(1769—1832),法国动物学家,比较解剖学和古生物学的奠基人。迪皮将伦(1777—1835),法国著名外科医生,曾任路易十八和查理十世的御医。

“我到这儿来是为了对他有个正确的判断,可是他已经厌倦了。他想念巴黎。我已经对他说过:他怀念文学批评,这儿既没有作家可供他分析,也没有思想体系可供他深入研究,也没有诗人需要他给杀杀威风;他又不敢在这儿寻欢作乐,放浪形骸,让他负担沉重的头脑轻松一下。唉!也许我的爱还没有真诚到能使他思想放松的程度。总之,我没有使他入迷陶醉!今天晚上您陪他喝一盅吧,我到时候声称不舒服,呆在自己房里,看看我的想法错了没有。”

卡利斯特面孔羞得通红,红得象颗樱桃,从下巴红到前额,两只耳朵火辣辣的发烧。

“我的上帝!”她大声说,“我已经是个堕落的人了,忘记了你还象少女那样纯洁!原谅我,卡利斯特。到你恋爱时,你会理解的,只要能使爱的对象高兴,叫你在塞纳河上放火,你也干得出来,就象用纸牌算命的女人所说的那样。”

她停了一会儿又说:

“有些本性高傲、始终不渝的人,上了一定年纪会大声地说:‘我如果能转世重生,仍然我行我素。’我不认为自己是个弱者,我会大声说:‘如果我能转世,我会做个象你母亲一样的女人,卡利斯特。’有个象卡利斯特这样的儿子,多么幸福啊!即使丈夫是最愚蠢不过的男人,我也会做个低声下气、百依百顺的妻子。可是,我没有对社会犯错误,我只做了对不起自己的事。唉,亲爱的孩子,自从社会脱离了所谓的原始状态,女子再也不能独立生活了。与社会法则或自然法则不相协调的感情,并非带勉强的感情,都从我们身上消失了。

我们是为受苦而受苦,或者说为实用而受苦。福孔伯家的孩子与我何干,她们不再姓福孔伯,我已二十年没有见过,而且她们嫁的都是商人!你虽然没有叫我受生育之苦,但你是我的儿子。我将把我的财产遗留给你。你至少在这方面会因我而获得幸福,亲爱的宝贝,美丽而可爱的宝贝,谁也不该败坏你,糟蹋你……”

她以深沉的语调说了这些话之后,垂下了美丽的眼帘,不让卡利斯特从她的眼神里发现什么。

“您没有向我要求过任何东西,”卡利斯特说,“我将把您的财产还给您的遗产继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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