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图希庄园山墙上的风标和院子里的盘顶苍松一旦出现在大路远方和荆豆顶端,卡利斯特就产生轻松愉快之感。盖朗德对他来说好似牢笼,他的生活是在德·图希家。德·图希家对一个没有开过眼界的青年人所具有的吸引力,谁不懂呢?在他眼里,费利西泰首先是大名鼎鼎的人物,然后才是女性。他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是出于爱,出于天使般纯洁的爱,并不因为遭到不可理解的拒绝而有所移易。这片痴情,与其说是爱,不如说是爱的需要。对此,卡米叶·莫潘少不得要加以仔细的剖析,那是无疑的。也许正因为她这样做了,所以才拒绝了他。这种高尚的做法是卡利斯特所不理解的。另外,图希庄园陈设的那些反映现代文明的奇珍异宝同整个盖朗德很不协调,显得特别引人注目,因为杜·恺尼克家的寒酸相在盖朗德已经算是富丽堂皇了。在图希庄园,这位只认识布列塔尼的金雀花和旺代的欧石南的无知青年好似来到一个新的天地,满眼都是巴黎女人的珍宝,看得心醉神迷。他在图希家听到的也是一种闻所未闻的铿锵悦耳的语言。他在那儿能听到十九世纪最优美、最动听的音乐。这些音乐充满诗情画意,作品的旋律与和声争奇斗艳,歌唱与配器达到空前完美的程度。他在那儿能看到最自由放任的绘画——法国画派的作品。(法国画派现在继承了意大利、西班牙和弗朗德勒的绘画传统,由于人材济济,大家反觉得平淡无奇,厌倦之余,便大声呼唤天才的出世。)他能读到现代文学最惊人、最富有想象力的作品。这些作品在他幼稚的心灵上充分显示了它们的作用。总之,在他看来,我们伟大的十九世纪意味着惊天动地的集体事业,批判精神,努力革新一切,试图做许多事,而且几乎事事都显示出巨人的气魄。十九世纪的孩子,在这个巨人的旗帜下成长,耳畔响着由低沉可怕的炮声伴奏的赞歌。费利西泰讲述的这些光辉业绩,当年曾亲身经历并参与行动的人,可能并不以为有什么了不起,然而卡利斯特却是闻所未闻,于是在他这般年纪所具有的强烈的好奇心在图希庄园得到了满足,他那天真的爱慕之情——少年郎的初次钟情也得到了满足,这种感情由于遭到非议而变得更加炽烈。那是十分自然的!这位漂亮、风雅、爱嘲讽的巴黎女人使他见识了法国人的机智,使他心里许许多多被沉闷的家庭生活压抑着的思想活跃了起来。他把德·图希小姐看做自己的智慧之母,看做自己可以钟情而不致犯罪的母亲。她待他太好了!女人在爱慕她的男人眼里总是可爱的,虽然她不一定爱他。眼下,费利西泰正在教他音乐。图希宅第一楼几套宽敞的房间,由于花园里草地和假山布局巧妙,显得可加敞亮;通向楼梯的过厅陈设着精心绘制的意大利杰作、木雕、威尼斯和佛罗伦萨的拼花图案、象牙浮雕、大理石浮雕、中世纪巧匠们制作的古玩;闺房里布置得极其雅致、舒适而富于艺术趣味。卡利斯特觉得,宅子里有一种不可言喻的、奇妙的、超自然的光、灵、气,使所有这一切变得生动活泼起来。现代社会及其诗意与盖朗德阴沉的宗法社会迥然不同,两种制度对照鲜明。这边是艺术的千姿百态,那边是布列塔尼的一片荒凉。

这可怜的孩子象他母亲一样,对费尽心机打穆士已经感到腻味。当时谁也不想知道为什么当他走进这座宅第、按门铃和穿过庭院时总是战战兢兢。请注意,成熟的男子是没有这种感情的,因为他们已经老于世故,不怕任何意外,一切都有精神准备。卡利斯特打开门时听到了琴声,心想,卡米叶·莫潘一定在客厅里,但当他走进底层的弹子房时琴声消失了。卡米叶无疑是在楼上自己的小客厅里弹琴,那是孔蒂从英国带来的一架立式小钢琴。他登上楼梯。楼梯铺着厚厚的地毯,走在上面没有一点声响。他越走越慢,发觉琴声里有种不同寻常的感情。费利西泰是在弹给自己听,借音乐倾吐心声。青年人没有进去打搅她,而是在门外一张哥特式的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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