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救一个女人,大师,你也好,我也好,都不能听凭她死去。”
“你要救德·夏尔尼伯爵夫人?”
“我要救塞巴斯蒂安的母亲。”
“你知道只有丹东,作为司法部长才掌握监牢的钥匙。”
“对。可是,我也知道您能够对丹东说:‘打开或关上某扇大门。’”
卡格里奥斯特罗站起来走近书桌,在一张方形纸片上画上一个令人费解的符号,把纸片递给了吉尔贝。
“拿着,我的孩子,”他说,“去找一下丹东,想要什么就去请求他吧!”
吉尔贝站起来。
“可是,以后,”卡格里奥斯特罗问他说,“打算做什么?”
“什么以后呀?”
“在即将过去的日子之后,将要轮到国王的时候。”
“我打算,”吉尔贝说,“要求任命我为国民公会成员,如果我能够的话,我就要竭尽全力反对处死国王。”
“是的,”卡格里奥斯特罗又说,“我理解这个,这么说,凭良心去干吧,吉尔贝,可是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以前有一个时期你答应不讲条件,吉尔贝。”
“那个时期,你没有向我讲述用谋杀来医治人民,用谋杀来治疗国家。”
“算了……好吧,答应我,吉尔贝,国王被判决,国王被处决后,你会按照我的忠告去做。”
吉尔贝向他伸出了手。
“你给的一切忠告,大人,对我都是宝贵的,”他说。
“那么,你将遵照办理吗?”卡格里奥斯特罗问。
“我向你保证,如果这不违背我的良心。”
“吉尔贝,你不公平,”卡格里奥斯特罗说,“我给了你很多,我有过什么要求吗?”
“对,大人,”吉尔贝说,“现在,你刚刚还赏给我比我自己的生命更为贵重的一条生命。”
“那么去吧,”卡格里奥斯特罗说,“愿法国的天才引导着你,而你是它最宝贵的孩子之一!”
卡格里奥斯特罗走了出去,吉尔贝在后面跟着。
马车一直在候着,医生登上车,关照车夫去司法部:丹东正在那儿。
丹东作为司法部长,有特别的借口可以不用去公社露面。另外,他有必要去那儿露面吗?马拉和罗伯斯庇尔不是根本不在那儿吗?罗伯斯庇尔不让马拉超过自己:他们在杀人方面联成一气、步调一致—尤其塔利昂正监视着他们。
有两桩事情正等待着丹东:假定他选定了公社,与马拉、罗伯斯庇尔形成三头政治;假定议会选定了他,作为司法部长实行独裁。
他不想要马拉和罗伯斯庇尔;而议会却不想要他。当吉尔贝让人通报自己到来时,他正和夫人在一起,更确切地说是他的妻子正匍伏在他脚前:大屠杀事先已给弄得尽人皆知,她恳求他千万不要准许大屠杀。
如果发生大屠杀,可怜的女人,她会痛不欲生。
丹东并没能够让她明白一件却是十分明显的事情:就是他没有议会授予独裁,权力绝对斗不过公社的决定。和议会在一起,则有胜利的机会,离开议会,失败是必然的。
“死吧,死吧,死吧,如果必须这样!”可怜的女人大声叫嚷:“但愿大屠杀不要发生才好!!”
“像我这么一个人是不会白白去死的,”丹东回答,“我很想去死,但要我的死对国家有益!”
仆人通报吉尔贝医生的到来。
丹东夫人说:“你若不答应我尽力阻止这场灭绝人性的罪恶的话,我才不走开。”
“那么,留下吧,”丹东说道。
丹东夫人向后退了三步,让她丈夫走到他很面熟、早已闻名的医生面前。
“啊!医生,”他说,“您来得正好,如果我知道您的地址,说真的,我早已派人去请您啦!”
吉尔贝向丹东敬了个礼,瞧见他身后有一个满脸泪痕的女人弯了弯腰。
“喏,这就是我的妻子,司法部长、公民丹东的妻子,她深信我是够强大的,单独一个人就足以阻止罗伯斯庇尔和马拉在公社推动下做他们所希望的事,这也就是说制止他们去杀人,去消灭,去割断喉咙。”
吉尔贝凝视着丹东夫人;她双手合掌正在抽噎着。
“夫人,”吉尔贝说,“能允许我吻一下这双仁慈的手吗?”
“好呀!”丹东又说,“你的救兵来啦,”
“啊!那么,先生,请告诉他,”可怜的女人高喊,“如果他准许这个,这是他一生中的一块沾血的污点呀!”
“如果仅仅是这样,”吉尔贝说,“如果这个污点不得不留在一个人的额头上,如果这个人相信将要附在他名字上的污点对他的祖国是有益的,又是法国所需要的,所以把他的荣誉抛在深渊里,犹如戴修斯(罗马皇帝(249-251在位),以残酷迫害基督徒闻名。)投身在那儿,这没有什么!在我们所处的环境里,一个公民的生命、名誉、体面又有什么了不起呢?然而这将是一个在法国额头上的污点!”
“公民,”丹东说,“当维苏威火山爆发时,请告诉我,哪一个人有能力阻挡它的熔岩;当潮水上涨时,请告诉我,哪一条胳膊强大得能够击退大西洋的潮水。”
“当一个人的名字叫丹东时,他就不会问这个人在哪儿。他会说,‘这个人在这里!’他不会问这条胳膊在哪儿,他会行动!”
“喂,”丹东说,“你们大家都失去理智啦!那么应该是由我来告诉你们我一直不让自己说出来的东西吗?好吧,是的,我有意志,好吧,我有才能.好吧,是的,如果议会愿意,我就有了力量!可是你们是否知道我会有什么样的遭遇呢?就是米拉波的下场:他的天才没有能够战胜他的坏名声。我不是疯狂的马拉,会引起议会恐怖,我不是不可腐蚀的罗伯斯庇尔,会使议会产生信任,议会拒绝了我拯救国家的方案。我将承受我的坏名声的痛苦;它将被拖延下去,它将拖得很久,人们窃窃私语,说我是一个不道德的人,一个人们无法给予他一个绝对、全部、专断权力的人,甚至连三天也不行,人们将任命几个由正直的人组成的委员会,而在这个时刻,将发生大屠杀,正如你们所讲的,成千上万犯人的鲜血,两三百名酒鬼的罪行将会使革命舞台上拉上一张鲜红的帷幕掩盖了革命的卓越高超。这么办,不,”他做了一个优美的手势,又添上一句,“不,人们将谴责的不是法国,而将是我,我将使众人对它的诅咒转到我的身上,将诅咒归到我的头上!”
“我呢?你的孩子们呢?”不幸的女人大声喊道。
“你,”丹东说,“你将为此而死去,你已经提到过,别人不会指控你是我的帮凶,因为我的罪行将杀掉你。至于我的孩子们,是一些男孩子:他们有朝一日将长大成人,别担心,他们将有他们父亲的心肠,他们将昂起头来承受丹东的姓氏,或者他们将是懦弱的,并将不承认我是他们的父亲。那太好啦!懦弱的人决非是我的子孙,在这种情况下,是我,先不承认他们。”
“可是,无论如何,”吉尔贝喊,“这种权力,要向议会去索取呀。”
“您以为我还要等待您的忠告吗?我已经派人去找蒂里奥,我已经派人去找塔利昂。夫人,看一下他们来了没有。如果他们在那儿,让蒂里奥进来。”
丹东夫人快步走了出去。
“我马上要当着您的面碰碰运气,吉尔贝先生,”丹东说,“对于我将要作出的努力,您将在子孙后代面前为我作证。”
房门重新打开了。
“这是蒂里奥公民,我的朋友。”丹东夫人通报。
“到这儿来!”丹东一边把他的巨掌伸给在他身边担任将军副官角色的这个人,一边说,“那天,你在讲坛上曾讲过一句美妙的话:‘法兰西革命不光是属于我们,它属于全世界,我们应该向全人类回报!’好吧,这场革命,我们将力图尽最大努力来保持它的纯洁。”
“说下去,”蒂里奥说。
“明天,在会议开始时,在任何讨论还未开始之前,你就提出要求:把公社委员会人数增添到三百名,使得在维持八月十日设立的老人员的同时,以新人员的力量抵消掉老人员的力量。我们在稳固的基础上建立巴黎的代表性,我们扩大了公社,但我们减弱它的锐气:我们增加它的人数,但我们修正它的精神。假如这项提议未能通过,假若你不能让他们明白我的想法,那么,你要和拉克鲁瓦合作,告诉他毫不犹豫地提出问题,让他提议以死刑来惩罚那些直接或间接地用任何方式拒绝执行或者阻碍执行行政权下达的命令和采取的措施的人。假若提议被通过,那就是独裁了,行政权就归我;我进入议会,我要求这个权,而如果他们不想把它交给我,我就夺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