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时期,隐隐约约地出现了一个人的赫赫大名。这个名字有一天将会使阿根廷联邦一听见就害怕。

一八一O年革命后不久,一个十五、六岁的年青人离开了布宜诺斯艾利斯,他是离开城市到广阔的乡村去的。由于他行色匆匆,急不择路,不难看出,他是心乱如麻的。

这个年青人的名字叫胡安.马努伊尔.罗萨斯。

为什么尽管是一个孩子,就逃出家庭,把诞生自己的安乐窝置之不顾呢?为什么他这样一个城里人竟跑到山民中间去避难呢?这是因为他曾殴打了自己的母亲,所以,他走到哪里,他父亲就骂到哪里,他简直受不了,他立意要侵扰自己的家乡。

这件并非不那么重要的事情,很快就在许多将要发生的、更为严重的事件的喧嚣声中被人们忘却了。当他先前的同伴立志从戎,在独立的旗帜下,为反对西班牙的统治而战斗时,他隐居在南美洲的傍沛草原,决心过高卓人的生活,衣着打扮,一举一动跟高卓人是一个样子。他成为一个最好的骑手,一个掌握套索和“波拉”的行家,以至任何人见到他在文化尚欠发达的人群所习以为常的谋生的本领方面是如此过硬,同时又不知道他是城里人出身,谁都会把他当作一个土著—不是当作一个从城里逃出的“城里人”,而是当作一个真正的高卓人。

罗萨斯开头到一座庄园打短工。后来,他成为监工—加里波迪已告诉我们监工是怎么一回事—然后又成为一个总管。这个职称是无须解释的。在最后这个职务中,他管理的是有权有势的安科纳家族的一切事务。这是他作为一个地主发迹的基础。由于我们的目的是要使你们了解罗萨斯的所有方面,让我们告诉你们,他对所有正在发生的事件抱有什么样的看法。

在反对西班牙的革命所诞生的奇迹的年代里,罗萨斯一直在布宜诺斯艾利斯。那时候,有勇气的人们可以在战场上寻求功名,有才能的、受过教育的、精明练达的人们则可以在议会里安享盛誉。诚然,罗萨斯是求名心切的,不过,他能得到什么样的声誉呢?他这样一个既没有勇气上战场,又没有议会斗争经验的人,他能干出个什么名堂来呢?但是,在他的耳旁不停地响着一些光荣的名字:在阁员中间有象里瓦德维、佩索斯、阿格罗的大名;在武将当中则有圣马丁、巴尔卡斯、罗德里格斯和拉斯赫拉斯这些人。

所有这些从城市传出的赫赫大名,终究唤起了荒原的共鸣。·同时,所有这些大名勾起了他对城市的全部僧恨,城市给别人带来胜利的狂喜,但却是给他带来放逐。

但罗萨斯即使在那个时期还是梦想着未来,并为之作准备。他流浪在谤沛草原,被当作一个高卓人,他自己与穷人患难相交。他迎合草原居民的偏见,唆使他们反对城市居民,告诉他们正是他们自己有力量,而且在数量上占优势,并千方百计使他们了解,只要乡村愿意,乡村就会占有城市,而城市统治乡村则已经有好久了。

岁月流逝,到了一八二0年。

正是这时,罗萨斯得到他早先在草原居民中所拥有的势力的支持,开始出现在傍沛草原遥远的地平线上。

我们已经看到在蒙得维的亚曾发生过什么事情。现在让我们看看在布宜诺斯艾利斯正在发生什么事情。

布宜诺斯艾利斯的民兵发动了反对总督罗德里格斯的起义。突然,一团乡村民兵—红衫军—在182。年10月6日开进这个城市。为首的是一个上校,他对布宜诺斯艾利斯非常熟悉,而这个城市对他也是久闻其名的。

这个上校就是罗萨斯。

第二天,乡村民兵和城市民兵发生摩擦,唯独在那天,上校不再是那个团的首领。剧烈的牙痛,一直痛到战斗结束,使他只得置身事外。无疑这使他感到极大的遗憾。那又为什么不会感到遗憾呢?难道屋大维不是在阿克蒂乌姆之战那天发高烧吗?罗萨斯颇有点像屋大维:只是屋大维后来成为奥古斯都,而罗萨斯则大多决不会成为这样的角色。

这次进军占领布宜诺斯艾利斯是罗萨斯全部政治生涯中唯一的一次战功。这个城市的起义者遭到了失败。

当时,里瓦达维既然有一段时期颇孚众望,而且担任了内政部长一职,他就自己出任总督。里瓦达维是一个有才华的人,在动乱的年代里,他在革命中崭露头角。他多次游历欧洲,是个知识非常渊博的人。他似乎浑身上下洋溢着一种最热烈的,而首先是最纯正的爱国精神,只是他把在巴黎和伦敦所研究的关于欧洲文明的见解,应用于一个并无上千年的社会斗争的历史背景,而且以不同于我们的步伐向前发展的这样的民族的时候,这种关于欧洲文明的见解,就使他的思想方式出现了问题。他要求把进步的速度加快一倍,为美洲做出彼得大帝当年为俄国所做的一切。但是,由于他并没有彼得大帝所拥有的同样的手腕而失败了。

如果里瓦达维把他的天才再结合上一点老练,或许他就成功了。但他在风俗习惯上面伤害了人。可是,有些风俗习惯往往形成民族性。而其余的习俗则是民族引以自豪的基础。他嘲笑美洲人的衣著,他讨厌“卡塞奥塔,”他看不起“奇里帕”,而前者是乡下人的短上衣,后者则是乡下妇女的裙子。同时,他并不隐瞒他喜欢西式男上衣和女上衣。他逐渐地失去了名望,他的权力也就紧接着逐渐消失。

然而,为了替换他想禁止的那两种服装,他给国家是不是没有添上多少麻烦呢?他的政府是布宜诺斯艾利斯从未有过的、财力最富庶的政府,他建立了许多所大学和中等学校,并且把相互教育体制引进了学校。在他任职期间,从欧洲召聘学者,艺术受到保护,而且有所发展—总之,在哥伦布发现的这块大陆上,布宜诺斯艾利斯被誉为南美洲的雅典。

我们己经说过在一八二六年爆发的巴西战争。为了把这次战争进行下去,布宜诺斯艾利斯做出了巨大的牺牲,耗尽了它的财力。这种资源的消耗又削弱了政府机构的能力,结果这两方面又导致了革命的再次爆发。

我们已经说过,在布宜诺斯艾利斯就像在蒙得维的亚一样,因为利益不一致,城市和乡村几乎没有相同的意见,布宜诺斯艾利斯爆发了革命,乡村派立即总动员,冲向布宜诺斯艾利斯,侵入这个城市,并且使他们的指挥官成为政府首脑。

那个指挥官便是罗萨斯。

〔我们前面几页所开始的插叙就到这里结束。〕

183。年,罗萨斯尽管有来自城市方面的反对,但在乡村势力的支持下当选为总督。他发现里瓦达维的政府己使城市文明得多。然后,罗萨斯,这个傍沛草原上的高卓人,设法让自己与文明重新和好。他似乎忘记了他直到那时还矫揉造作的那种粗野的生活方式。这条毒蛇想摇身一变蜕去他的外皮。

然而,城市拒绝了他做出的进步姿态,文明不肯原谅这个转到野蛮人阵营方面去的背叛者。如果罗萨斯穿上军服,士兵们就彼此低声地问道,他在哪个战场上赢得他的肩章;如果他在会上讲话,爱挑剔的人就问罗萨斯在哪个庄园学到这样的风度;如果他在一个集会上出现,妇女们就指着他说:“你看见哪个冒牌的高卓人吗?”那些旁敲侧击与背后中伤居然愈演愈烈,达到了当他的面高声朗诵辛辣的讽刺匿名诗的地步。波顿诺斯对这些匿名短诗是赞不绝口的。

他那届政府执政的三年时间就在狠命压抑他的自尊心当中度过。可能,这样的压抑达到了精神上极大折磨的程度,而他在我们可以认定的这段时间里,是被迫的。即使不是让他的残忍的本性,那么至少也是让这种本性的大发作去承受这种折磨。结果是他辞职从宫殿的楼梯走下时,他的灵魂沉浸在憎恨中,他的内心充满了痛苦,他意识到他和城市的任何联盟都再也不可能了。他回到忠诚的高卓人那里去,回到他的庄园去,在那里他是主宰;他回到空旷的乡村,在那里他被公认是国王。然而,这些都带有将来某一天能以独裁者的身份回到布宜诺斯艾利斯的意图,象苏拉进入罗马一样(他根本不知道苏拉,可能也从未听说过),一手拿着宝剑,一手拿着纵火的火把。

这就是罗萨斯为了达到目的而做的事情。他请求政府给予他在讨伐野蛮的印第安人的军队里的某种指挥权。政府怕他,而且认为如果答应了他所要求的荣誉,就可能摆脱他。政府把所有能拨归他摩下的军队都交给他,完全忘记了这么一来,政府削弱了自己,壮大了罗萨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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