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以后,两个年轻人手臂肘搁在桌子上,躺坐在生得旺旺的炉火前面,开始享受这种年轻人的好胃口得到满足以后所常有的舒适感觉。
“现在,将军,”罗朗说,“您已经同意让我看看我可以向第一执政报告的事情了。”
“而您,您已经同意不反对、不干扰这些事情。”
“是的,可是我有点儿保留,如果您给我看的东西过于违背了我的良心,我就告辞。”
“那么您只要把马鞍子扔在您的马背上;如果您的马太累,那就扔在我的马背上,您就自由了。”
“这样很好!”
“正巧,”卡杜达尔说,“对这些事情您是会感到兴趣的;我在这儿不但是将军,而且还是一个最高法官。很久以来我就想作一次裁决。您对我说过,上校,布鲁纳将军在南特:这我知道;您对我说过他的先头部队离这儿四法里,在拉罗歇-贝尔纳尔,这我也知道;可是有一件事您也许并不知道,那就是这个先头部队的指挥官不是像您我一样的士兵,而是由执行委员托马斯·米利埃尔公民指挥的。另外还有一件事,您也许也不知道,那就是托马斯·米利埃尔公民决不像我们一样,用大炮、长枪、刺刀、手枪和军刀打仗,而是用由你们共和派的一位博爱者所发明的一件大家称作断头机的器械来打仗。”
“这是不可能的,先生,”罗朗叫道,“在第一执政领导之下,不会有人打这样的仗。”
“啊,我们要听清楚了,上校,我不是对您说是第一执政打这样的仗,我是对您说,这样的仗是以第一执政的名义打的。”
“那么是哪一个坏蛋滥用了别人委托给他的权利,用一批刽子手去打仗?”
“我已经对您说过了,他就是托马斯·米利埃尔公民;请您打听一下,上校;在整个旺代、在整个布列塔尼,对这个人只会有一个意见。从旺代和布列塔尼起义第一天起,也就是说,六年以来,这个米利埃尔,不论在什么地方,一直是恐怖时期的一个最活跃的分子。对他来说,恐怖时期根本就没有随着罗伯斯庇尔的死去而结束。向上级告发,或者让别人向他告发那些布列塔尼或者旺代的士兵,他们的亲属,他们的朋友,他们的兄弟,他们的姐妹,他们的妻子,他们的女儿,一直到伤员和奄奄一息的人,他命令不经审判全部枪决,全部上断头台。比如,在多梅莱,他留下了一条还没有抹去,而且永远抹不掉的血迹。八十多个居民在他面前被杀死;一些抱在母亲怀里的婴儿也遭到了杀戮,这些母亲直到今天都在徒然地向上天举起血淋淋的手臂祈求复仇。旺代和布列塔尼相继平定,可是并没有能平息那一股在他心里燃烧的杀人欲望。一八〇〇年,他还是和一七九三年一样。因此这个人……”
罗朗看看将军。
“这个人,”乔治非常平静地接着说,“因为我看到社会没有惩处他,那么就让我,让我来惩处他;这个人将死去。”
“什么!他将死去,死在拉罗歇-贝尔纳尔,在共和分子中间,还有他的杀人犯组成的卫队,刽子手组成的侍从保护他?”
“他的时间到了,他将死去。”
卡杜达尔讲这些话的时候神色非常庄重,因此在罗朗的脑子里已经不存在任何疑问了,不但对他宣布的判决没有疑问,而且对这个判决的执行也没有疑问。
他想了一会儿。
“可是不管这个人的罪恶有多么大,您以为您有权审判,有权判决这个人吗?”
“是的,因为这个人也曾经审判和判决过别人了,而且他审判和判决过的不仅不是有罪的人,还是无辜的人。”
“如果我对您说:‘我回到巴黎以后,我就要求对这个人提出控诉或审判。’您会不相信我的话吗?”
“我会相信您的话的;可是我也会对您说:‘一只发疯的野兽会逃出樊笼,一个杀人犯可以越狱。人总是人,没有不犯错误的。他们有时候会判处一些无辜者,他们也可能放掉一个有罪的人。’我要伸张的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