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唐普公爵夫人回到了她原来的座位上。他混在她的一批廷臣之中,在她的后面跟着,走到她的安乐椅旁。她一回头就看见了他。

“啊!是您,阿斯加尼奥。”她冷冰冰地说。

“是的,公爵夫人。我是陪我的师傅邦弗尼托来到这儿的;我之所以敢来看您,是因为那天我把您好心向我定做的百合花的图案留在埃唐普宫了,我想知道一下这个图案是不是惹您生气了。”

“不。说实在的,我觉得它非常美。”埃唐普夫人说,口气有些缓和了,“我把图案给不少熟人看过,他们,特别是在座的德·吉兹先生,都同意我的看法。不过,制作能和图案一样完美无缺吗?还有,在您看来,我的钻石够用不?”

“是的,夫人,我希望如此,不过,我本想在钻石的雌蕊上放上一颗特大的钻石,让它象一颗露珠那样在上面颤抖的,可是,象我这样一个卑下的艺匠来做这件事,这样的花费也许是太大了点。”

“啊!我们能支出这笔费用的,阿斯加尼奥。”

“这样大小的一颗钻石可能要值二十万埃居,夫人。”

“那好吧,我们再谈吧。可是,”公爵夫人压低了嗓门又说,“帮我一个忙,阿斯加尼奥。”

“听您的吩咐,夫人。”

“刚才,我去听马罗的打油诗的时候,看见奥尔贝克伯爵在另一头。请您去打听一下他在哪儿,并且告诉他,我想和他说话。”

“什么!夫人……”阿斯加尼奥叫道,他听见伯爵的名字,脸刷地变白了。

“您刚才不是还说,您听从我的命令么!”埃唐普夫人高傲地又说道,“何况,假如我请您办这件事,那是因为我要和奥尔贝克的交谈和您也不无关系,并且可以引起您的深思,假如在谈情说爱的人还有深思的时候的话。”

“我这就去办,夫人。”阿斯加尼奥说,对自己期待得到帮助的这个女人,他是诚惶诚恐的。

“好啊。请用意大利语向伯爵说话,我这样要求自有道理。并且和他一块儿来看我吧。”

阿斯加尼奥为了不把事情弄僵,不再去惹怒这个可怕的敌人,便走开了,他找到一个戴紫丁香色飘带的世家子弟,问他是否看见奥尔贝克伯爵,他在哪儿。

“看吧,”他回答道,“就是在那儿呆在一个可爱的姑娘身旁,正在和巴黎大法官谈话的那个老猢狲。”

可爱的姑娘就是科隆帕,在场的公子哥儿都在津津有味地望着她。对这个老猢狲,一个情敌能厌恶到什么程度,阿斯加尼奥就厌恶到什么程度。不过,他审视了他一会儿,就向他走去,走到他身边,这使科隆帕大为迷惑不解。阿斯加尼奥用意大利语邀请奥尔贝克跟着他去见埃唐普夫人。伯爵向他的未婚妻和他的朋友们表示歉意,忙不迭地去会见公爵夫人。阿斯加尼奥跟在他的后面,在动身时,还不忘记向可怜的科隆帕使了一个鼓励的眼色。科隆帕听到这句古怪的传言,特别是看见了这个使者,正惶惶然不知所措呢。

“啊,您好,伯爵,”埃唐普夫人看见奥尔贝克时说,“我看见您非常高兴,因为我有重要事情要和您说。先生们,”她又对周围的人说,“我们还要等上刻把钟,国王王后才会到;假如你们允许的话,我想利用这点时间和我的老朋友,奥尔贝克伯爵谈谈。”

围在公爵夫人周围献媚邀宠的大臣们听见这句不客气的话,都悄悄地走开了,让她一个人和国王的财务总管呆在高大的百叶窗的一个窗柱下面,窗柱的进深就有我们今天的客厅那么大。阿斯加尼奥正想跟着其他人一起走开,但是公爵夫人一招手把他留下来了。

“这个年轻人是谁?”伯爵问。

“一个意大利侍仆,法国话他一句都听不懂,因此您可以当他的面随意交谈,就当只有我们两个人一样。”

“那好吧!夫人,”奥尔贝克接着说道,“我希望能盲从您的指示,甚至连动机都无需过问。您曾对我表示过,您想见见我未来的妻子,今天她要被引见给王后了。科隆帕眼下正和她的父亲在这里。不过现在,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来了,我承认,我很想知道叫我来的原因;夫人,请求您一个小小的解释不算太过份吧?”

“您是我忠诚的朋友中最忠诚的一个,奥尔贝克;幸而我也能为您尽不少力。不过,我可不清楚我是否能有一天还清您的人情债,总归可以试试看吧。我给您国王财务总管这个职务,只是一个基石,我希望在这块基石上面堆砌起您的财富,伯爵。”

“夫人!”奥尔贝克说着,把身子弯了下去,几乎碰到了地面。

“我要推心置腹和您谈谈;但在这之前,请让我恭维您几句。刚才,我看见您的科隆帕了,她当真十分动人,只是稍拘束了些,但这又多了一层可爱之处。不过,我们私下说说,我了解您,您是一个不苟言笑的,谨慎的,我想,对青春和美貌也不是十分追求的人,我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来,您结这门亲,究竟出于什么目的呢?我说出于什么目的,因为您肯定在幕后隐藏了什么动机,您可并不是一个做事不假思索的人。”

“怎么不!晚年要享享福嘛,夫人,何况,她父亲是一个怪老头,他会把财产留给他的女儿的。”

“那么他多大年龄了?”

“嗯!差不多五十五、六岁了吧。”

“那么您呢,伯爵?”

“哦!年纪也差不多,可他却老得不成样子啦,他。”

“我开始明白了,也了解您了,我这才知道您的感情并不是那么庸俗,小姑娘的青春美貌并不是吸引您的因素。”

“得了!夫人,这些我连想都没想过呢。她哪怕难看些,还不是一回事多她很漂亮,当然更好啦。”

“哦!正凑巧,伯爵,否则,我正要为您鸣不平呢。”

“夫人,现在您召我来了,恳请您不吝赐教……”

“哦!我在为您的事打着如意算盘呢。”公爵夫人打断他的话说,“奥尔贝克,我希望的是看见您占有普瓦叶的位置,我恨他,”公爵夫人说着,向那位始终并正在和王室总管踱着步的掌玺大臣扫了一眼。

“什么!夫人,他可是宫廷里最有威望的人中的一个啊!”

“哦!您,难道您本人不也是一个显赫的人物吗,伯爵!可是,唉!我的权力是那么岌岌可危,简直是在火山口过日子了。听着,此刻,我真是愁死了。国王有一个情妇,她是一个名叫费隆的无耻之徒的妻子,这个人是一个法官。假如这个女人有野心,我们就完了。我本来会顺着弗朗索瓦一世的性子采取主动的,可是象我以前介绍给国王陛下的象布里萨克这样小巧玲珑的公爵夫人,我再也找不到啦。她是一个柔弱的女人,简直是一个孩子,我想到她就伤心,这个女人,她一点儿威胁都没有,她在国王身边尽说我的好话,可怜的玛丽啊!她把处在这个位置上的义务都担当去了,却把所有的权利留给了我。我是指这个小妮子费隆——他们都是这么称呼她的——应该不惜一切把她和弗朗索瓦一世分开。我么,唉!我的花招都使尽了,我现在只得拿出最后一着了,我惯常的用法。”

“什么,夫人?”

“啊!我的天主,是的,除了出点子,其他的我不怎么关心,良心算什么!您明白吗?我很需要一个帮手。到哪儿去找?找一个我信得过的,又忠诚,又可靠的女朋友。啊!我会给她多少金银财宝,荣誉富贵作为报赏呀!那么给我找一个来吧,奥尔贝克。您不知道,在我们的君主国家里,国王和一般人靠得多近哪!在这儿,一般人可以左右国王。假如我们两个,不是两个敌手,而是两个同盟者,不是两个情妇,而是两个朋友,假如我们两个中一个控制住弗朗索瓦,另一个控制住弗朗索瓦一世,法国就是我们的了,伯爵,那是什么样的好日子啊!当查理五世自投罗网,当我们能够应付自如地对他要挟勒索,并且在出事时,利用他的轻率冒失,为自己安排一个光明灿烂的前途时。我会把我的计划告诉您的,奥尔贝克。您颇有好感的那个迪亚纳,总有一天对我们的前途会束手无策,还有法国的那位骑士,也许会成为……国王来了。”

埃唐普夫人就是这么老一套:她讲话很少说清楚的,老让人自己去胡思乱想,她让人在思索中打主意,下决心;她激发起人的天生的吝啬、野心、邪恶后,自己便找个适当的时候偃旗息鼓了。

这一门大艺术,我们对许多诗人和不少的情人是不会过于热衷推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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