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名利心极重的奥尔贝克伯爵被征服了,被腐蚀了。他完全理解公爵夫人想说些什么,因为在说话时,安娜的目光不止一次地投向科隆帕那一边。而阿斯加尼奥,凭他那正直、善良的本性,他是猜不透这伤风败俗,卑鄙下流的阴谋勾当的,可是,他隐隐约约地感觉到,这次古怪、隐晦的谈话,对他心上人是极为不利的,于是他惊骇地注视着埃唐普夫人。一个掌门官高呼国王和王后到。刹那间,大家都站起来,把帽子拿在手里。
“天主保佑你们,先生们。”弗朗索瓦一世走进来说,“我必须立即向你们宣布一条重要的消息。我亲爱的表弟,查理五世皇帝在眼下我与你们说话时,正在赴法国途中,也许他已经入境了。先生们,请准备恭迎大驾吧。我没有必要表白我的忠诚和高贵。这庄重的礼仪就会使人信服这一点的。在金呢营时,我们已经表明,我们懂得怎样接待国王的。要不了一个月,查理五世将在卢佛宫下榻。”
“那么我呢,先生们,”埃莱奥诺尔王后用她那甜美的声音说道,“我预先感谢你们将对我弟弟的热情欢迎。”
在场的人报以“国王万岁!王后万岁!皇帝万岁!”的欢呼声。
这时,有一样什么抖动的东西,在大臣们的大腿缝间穿过,来到国王面前,原来是特里布莱。
“陛下,”侍从小丑说,“您能允许我献给您一件作品吗?我准备派人去付印呢。”
“非常高兴,丑儿。”国王答道,“不过我得知道这件作品的题目以及您写到哪儿了。”
“陛下,这件作品将被标上《疯人传》的书名,内容包括地球上出生过的精神失常最严重的患者的名单。至于要想知道作品写到哪一步了,我说,我在第一页上已经写上了以往和将来疯人王的名字了。”
“那么你把他给我作表兄弟,并挑选他为帝王的这个显赫的同事又是谁呢?”弗朗索瓦一世问道。
“查理五世,陛下。”特里布莱答道。
“什么,查理五世?”国王大声重复道。
“就是他!”
“那么为什么是查理五世呢?”
“因为查理五世曾把您囚禁在马德里当犯人,而现在又到陛下的王国来,世界上只有他才做得出这般疯事来。”
“但是如果他在我的王国里安然无恙呢?”弗朗索瓦一世又问道。
“那么,”特里布莱回答道,“我答应他把他的名字抹掉,而在他的位置上换上另一个人的名字。”
“另一个是谁的名字呢?”国王问。
“您的,陛下;因为您假如把他放过了,您就比他更疯了。”
国王哈哈大笑。
大臣们随声附和。
只有可怜的埃莱奥诺尔的脸刷地变白了。
“那好吧!”弗朗索瓦说,“那么现在就把我的名字放在原来该写上皇帝的名字的地方吧,因为我作为贵族,已经许了愿,我决不食言。那份献礼,我接受,这儿是将出版的第一本册子的代价。”
说着,弗朗索瓦就从口袋里掏出一只鼓鼓的钱包,扔给了特里布莱;特里布莱张嘴咬住钱包,匍伏在地上,象一条狗咬着了一块骨头似的,发着咕噜咕噜的声音,走开了。
“夫人,”巴黎大法官带着科隆帕向前移了几步对王后说,“王后陛下是否能够允许我利用这个愉快的时刻,在陛下的福佑下,向陛下引见我的女儿科隆帕,陛下是否能不吝把她看成是他的侍从夫人中的一位呢?”
好心的王后向可怜巴巴、不知所措的科隆帕说了一些祝贺和鼓励的话。这时,国王赞赏地看着她。
“我真心实意地说,大法官阁下,”弗朗索瓦一世微笑着说,“您知道吗,您居然把这样一位珍珠似的小姐隐藏了这样久,不让我们看见,这是不忠,是一樁大罪过。围绕着王后陛下的佳人圈子里,能增添这么一个美人儿是锦上添花呀。如果说您的不忠行为没有受到惩罚的话,罗贝尔老爷,那是因为这对低垂着的眼睛正在默默地求情呢,您就向她谢恩吧。”
接着,国王向迷人的姑娘优雅地致意,在朝臣的簇拥下,向教堂走去。
“夫人,”梅第纳一西道尼亚公爵边说边把胳膊伸给埃唐普公爵夫人,”请您让他们先走,我们稍许靠后一些,我们在这儿比任何其他地方都合适,因为我有几句重要的话要向您透露。”
“悉听尊便,使臣先生。”公爵夫人答道,“您也别走远,奥尔贝克伯爵,梅第纳先生,您在这位老朋友面前说话无需顾忌,我没有瞒他的事情;在这个年轻人面前说也不要紧,他只懂得意大利语。”
“假如他们能严守秘密,对您对我都是同样重要的,既然您十分有把握……现在就剩下我们两个人了,我将不绕弯子,毫无保留地和盘托出。您看见了,圣皇陛下决定横穿法国,很可能,他已经进来了,可是,陛下很清楚,他有为数众多的敌人在夹道等着他,他把赌注押在国王的义气上了,您本人也曾叫他放心来着,夫人,我照直对您说吧,您比名义上的这个大臣,那个大臣强多了,您对弗朗索瓦一世有着相当大的影响,您可以随心所欲地向他提供好的或坏的意见,阴谋诡计或是信誓旦旦的诺言。但是,为什么您会改弦易辙,倒过头来反对我们呢?这既不符合国家的利益,也不符合您个人的利益啊!”
“请说完,大人阁下,您没把话说完,是吗?”
“没有,夫人。查理五世是查理大帝的合法继承人,一个不讲信义的同盟者是可以把他作为人质对他勒索些什么的;他愿意把这个赎金作礼品献出来。这样的话,你接待他,帮他出主意就都得到了报赏。”
“好嘛!这样做才叫又有气派,又小心谨慎呢。”
“弗朗索瓦一世对米兰公国始终不能忘怀,夫人,啊哈!这个省份永远是法国和西班牙战争的根源,而查理五世已同意把它让给他的表兄,每年收取一点租金。”
“我明自。”公爵夫人打断他的话说,“皇帝陛下的财政很困难,大家都知道;此外,米兰人在经济上被连年的战争拖垮了,因此圣皇陛下乐得把他的债权从一个穷借债人手中转让给一个阔借债人的。梅第纳先生,我拒绝,因为您自己也知道,这样一个建议是不可接受的。”
“可是,夫人,关于封地授权的建议已经禀告国王,对您岂不更好。”
“夫人,皇帝特别坚持要让您知道他的主张,而什么事只要您能赞同……”
“我的影响不是任人买卖的商品,使臣先生。”
“哦!夫人,这话怎么讲?”
“听着,您向我断言,您的主人希望我支持他,我们私下说说,他想得不错。那好!为了让他放心,我要求他做的,比他送出来的要少,请您好好听我说。他会这样做:他先是答应把米兰公国租让给弗朗索瓦一世,以后,当他一旦离开法国,他就想起了马德里公约已经毁约,于是便食言了。”
“什么!夫人,这样不就爆发战争了么!”
“请等一等嘛,梅第纳先生。国王陛下那时确实会大叫大闹,会威胁恫吓的。这时,查理就同意把米兰变成一个自治体,把它交给国王的次子,查理·德·奥尔良,但以他不享有赋税权作为条件,这样一来,皇帝就不至于让一个敌手壮大自己的实力。这个建议不无好处,我想,您也没什么可反对的吧,大使阁下。正如您刚才所说到的,谈到我个人有什么希望的话,这就是:假如圣皇陛下按照我的办法去干,他就将在我们第一次会谈时,在我面前丢下一颗光洁点儿的小石子,如果值得,我就把它拣起来,并且把它作为西班牙和印度帝国的国王——恺撒的继承人——和我之间光荣合作的纪念品珍藏起来。”埃唐普公爵夫人躬身凑着阿斯加尼奥的耳朵说了句什么,年轻人被她那阴险,深奥莫测的想法吓坏了,而梅第纳公爵对此很不安,只有奥尔贝克伯爵显得非常得意。
“这一切都是为了你,阿斯加尼奥。”她轻声对这个学徒说,“为了赢得你的爱情,我可以把法国都出卖了。”接着,她又提高嗓门继续说道;“怎么样,使臣先生,您看怎么样?”
“只有皇帝本人才能在如此关系重大的事情上作出决定,夫人;不过,我有一切理由设想,他会接受这样一个几乎使我惊恐的安排,因为我似乎觉得这对我们太有利了。”
“假如真能使您放心的话,我还想告诉您,实际上,这个计划对我也同样有利,这就是为什么,我答应要想办法让国王接受它。我们这些女人,我们也有我们的政治,有时,比你们的政治更深刻。但是,我可以向您起誓,我的计划对你们是万无一失的;请好好想想吧,这个计划又怎么会对你们有危险呢?此外,在等待查理五世作出决定的时候,梅第纳先生,您可以相信,我将利用一切机会来攻击他,我也会竭尽全力促使国王陛下把他当犯人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