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们,好心前来倾听我的人,经文中的一句话可以作为我今天这段简短演说的主题:‘任凭死人埋葬他们的死人。’我们不能任由自己像达摩克利斯一样。上一次我见到你们时,你们聚集在一起听我讲述我的鹰;达摩克利斯因此而死;逝者已矣……然而,因为他,多亏他的死亡,我杀掉了我的鹰……”

“杀掉他的鹰!”众人大喊。

“这让我想起一段轶事,大家随便听听,当我什么也没有说吧。”

◎一

最初是提屠鲁。

提屠鲁很寂寞,周围都是沼泽,这让他觉得无聊。而后梅那伽经过了,他讲一个主意放进了提屠鲁的脑海中,将一粒种子放进他身前的沼泽。这主意就是种子,种子就是主意。在上帝的帮助下,种子发了芽,长成了一株小小的植物,提屠鲁早晚都会在它前面跪拜,感谢上帝将这株植物赐给了他。植物渐渐变得高大而茂盛,它强大的根使得周围的土壤变得干燥,最后提屠鲁就能踩在坚实的土地上了,能让他的头依靠在地上,并加固他手上的工作。

当之无长得像提屠鲁一样高时,提屠鲁就能享受伸展着睡在阴影中的快乐。现在这棵树长成了一颗橡树,很是巨大,提屠鲁已经难以在橡树周围松土和锄草了——给橡树浇水,修剪它,装饰它,剥皮,去除毛虫,确保在适当的季节采摘各种果实。因此,他既作为耕种者和锄草者,也作为修剪者和装饰者,是那个去除毛虫、给橡树浇水并摘果子的人。由于每样工作都有一定的专业性,他将会把工作分配给多个个人。

为了安排好薪水的支付,提屠鲁不得不找了个会计师,会计师和出纳员很快开始了对提屠鲁财务的操劳,这种操劳和橡树一样生长着。

当修剪者和修剪者之间为修剪机器发生争吵时,提屠鲁觉得需要一个仲裁人,同时还需要两个律师为双方的行为进行辩护。

提屠鲁又雇了一个秘书来记录他们的判决,由于这些记录是供日后参考用的,所以必须有专人来保管这些册子。

期间,一所又一所的房屋在土地上建起,这里的街区需要警察来管理不轨的行为。提屠鲁因为太多的工作而开始生病。他去看医生,而医生告诉他应该娶个妻子——由于他的工作实在是太多了,提屠鲁不得不选择了一个治安官,而他自己担任了镇长。从那时起,他只有一丁点时间可以用来休息,那时他可以用绳子通过自家的窗户钓鱼,那窗户还是朝着沼泽打开的。

之后提屠鲁制定了法定假日,这样他的人民就可以享受生活了,但这很昂贵,而没有人很富有,为此提屠鲁一开始用给他们加薪的方法借给他们钱。

现在,橡树生长在平原中央(由于这座小镇,由于如此多的人付出的努力,它从未停止生长),这棵生长在平原中央的橡树大极了,一边在阴影中,一边在阳光里。

在橡树下,提屠鲁在阴影中伸张正义,在阳光里履行自己自然的必要性。提屠鲁很高兴,因为他觉得自己的生命对他人是有用的,且是充实的。

◎二

人的能力可以变强。提屠鲁的活跃度似乎随着鼓励而增长了,他与生俱来的独创性使得他开始思考雇佣的其他方式。他开始装修和装饰自己的房子。帘子的合适品质和每件物品的事宜都令人赞叹。他辛勤地致力于实证主义;他甚至设置了一些钩子就自己的海绵挂在墙上,四天后则发现一点用处也没有。之后提屠鲁又在自己的房间旁边建造了另一个房间,在那里他可以处理政府事务;两个房间有同一个入口,以暗示它们的志趣相投。但是因为一个入口为两个房间供给空气,而且两个烟囱无法同时打开,所以当房间冷到需要生火时,另一间房子就会被烟充满,提屠鲁想要生火就不得不打开窗子。

由于提屠鲁保护所有一切并致力于物种的传播,有一段时间大量的蛞蝓爬上了他花园的小径,他担心踩扁它们而无处下脚,只好放弃。

他和一个女人在流动图书馆见面,并来到镇里,和她一起开办捐款。这个女人叫安卓拉,他通常每三天去她那里,然后和她一起过夜。提屠鲁用这种方式学会了形而上学、代数还有自然神学。两人开始一同实践并获得了很多成功,安卓拉还显示出了对于音乐的独特品位,他们租了一架漂亮的钢琴,安卓拉可以用它弹奏一些提屠鲁为她创作的曲子。

提屠鲁对安卓拉说:“事情太多了,简直要杀了我。我已经到了我的极限,我觉得自己要被耗尽了,这些统一的利益加剧了我良心上的不安,这种不安越大我就越小。怎么办?”

“要不我们出去走走?”安卓拉对他说。

“我不能外出,我有我的橡树。”

“或许你应该离开它。”安卓拉说。

“离开我的橡树!你不是这个意思吧!”

“它现在已经足够大了,难道不能独立生长吗?”

“但是我爱慕它。”

“那就别爱。”安卓拉回答。

一会儿,提屠鲁意识到事务、责任、良心上的不安抓住他的不比橡树多,于是在这天的末尾,他微笑着离开了,带着他的钱匣子和安卓拉,走下了从玛德琳到剧院的林荫大道。

◎三

那一夜林荫大道看起来有些不同寻常,让人觉得有什么重大事件将要发生。一大群严肃而焦虑的人溢出人行道,涌上马路,每相隔一段距离都会有巴黎警察艰难地维持着秩序。饭店之前的门廊被桌子椅子均匀地充满,根本没法走人。一名观众一直不耐烦地站在椅子上——这时有人求他下来。显然所有人都在等待,不必怀疑,因为在两个人行道中间有一段被保护的路线,显然有什么将要经过那里。提屠鲁和安卓拉很艰难地找了一个桌子并花了一大笔钱,他们要了两杯啤酒并向侍者询问:

“他们都在等什么?”

“大人从何处来啊?”侍者问。“难道大人不知道所有人都在等着看梅利伯吗?他5点到6点之间会经过这儿……听,我想我已经听到他的长笛声了。”

从林荫道的尽头传来微弱的管弦乐声。人群兴奋地聆听着。那声音变得越来越近,越来越大。

“哦,声音向这边移动了。”安卓拉说道。

一开始,他的轮廓难以分辨,但他慢慢走近了:

“哦,他太迷人了!”安卓拉说,这时到来的梅利伯正对着提屠鲁,并停止了演奏,看着安卓拉,所有人都发现他是全裸的。

“哦!”安卓拉靠着提屠鲁,“他多么美啊!他的大腿是那么强壮!他的演奏如此迷人!”

提屠鲁觉得不怎么舒服。

“问问他从哪里来。”安卓拉说。

“你从哪里来?”提屠鲁说。

“罗马。”梅利伯回答。

“他说什么?”安卓拉问。

“亲爱的,你不会明白的。”提屠鲁说道。

“可你可以和我解释。”安卓拉说。

“罗马,”梅利伯坚持说道,“Ur-bem_quam_dicunt_Romam。”

安卓拉:“听起来很有趣。什么意思?”

提屠鲁:“亲爱的,我确定它的意义不像它听上去那么有趣,就是简单的,他要去罗马。”

“罗马!”安卓拉梦幻般地说,“我很想去看看罗马!”

梅利伯重新开始了他的演奏,再一次奏出了他原始的旋律,在这音乐之中,安卓拉兴奋地站起身来,向他靠近,当梅利伯的胳膊向她的手曲起来时,她挽上了它,两个人一起走上了林荫大道,他们越走越远,渐渐消失在视线之外,消失在黄昏最后的朦胧微光之中。

人群在这个的煽动下骚动起来,越来越混乱,到处都能听到这样的问题:“他说了什么?”“他做了什么?”“那个女人是谁?”过了一阵子,当晚报开始发行时,强烈的好奇心就像飓风一样横扫而过,原来那个女人叫安卓拉,而梅利伯是一个要去意大利的裸男。

之后他们失去了所有的好奇,人群水一般流走,林荫大道的主道上空无一人。

而提屠鲁发现自己孤身一人,周围满是沼泽。

大家随便听听,当我什么也没有说。听众们无法抑制地大笑了好几秒。

“先生们,我很高兴我的故事能够让你们高兴。”普罗米修斯说着,也笑了。“达摩克利斯的死让我明白了笑的秘密。先生们,我的演讲到此为止,‘任凭死人埋葬他们的死人,’我们快去吃饭吧!”

他一手搂着侍者,一手搂着科克利斯,他们离开了墓地,穿过一扇扇门,人群散去了。

“抱歉,”科克利斯说道,“你的故事令人陶醉,让我们笑个不停……但是我不怎么明白之间的关系……”

“如果你不笑得那么多的话,你会明白的。”普罗米修斯说,“不要过分找寻这一切当中的意义。首要的是我想要你混乱,我很高兴我已经做到了这一点,确定我欠你那个?”

他们发现他们在林荫大道上。

“我们要去哪?”侍者问。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去你的饭店,纪念我们初次相遇。”

“你走过头了。”侍者说。

“我没注意。”

“现在那儿翻新了。”

“哦,我忘了,我忘了我的鹰……没关系:它再也不会这么做了。”

“你说的是真的吗?”科克利斯问。

“什么?”

“你已经杀了它?”

“而且我们还要吃掉它……你很怀疑?”普罗米修斯说。“你看过我吗?它还活着时,我敢大笑吗?我瘦的多么可怕!”

“确实如此。”

“长久以来,它以我为食。我想现在风水轮流转了。”

“一张桌子!坐下,坐下先生们。”

“侍者,不要为我们服务了:像上次一样,坐在达摩克利斯的位子上。”

这顿饭吃得极为高兴。那只鹰真的很美味,在吃餐后甜点时,他们为它的健康而举杯。

“它就没用了?”科克利斯问。

“别这么说,科克利斯!它的肉滋养了我们。当我向它发问时它没有回答,但我吃掉它时一点儿也不怀恨,如果它能让我少受点折磨,它就会少胖一些,少胖一些它就不会这么美味了。”

“它过去如此美丽,有什么留下吗?”

“我保留了它所有的羽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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