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车门打开了,棕发漂亮太太都快急疯了,她跳下了车,想对事故查个究竟,而她的丈夫更加气急败坏也跟着跳了下来,大声地喊道:
“我要写信给部长,这太不像话了!”
一个个玻璃窗被粗暴地放了下来,女人们的哭泣声和男子们的愤怒声从车厢里传了出去。只有那两个英国小女孩依然天真地玩耍。当列车长竭力解释,请大家放心时,年轻的一个用略带不列颠口音的法语问道:
“那么,先生,我们就停在这儿吗?”
有好几个男人已经从车上下来,在没了半人的积雪中察看状况。美国人和勒哈弗尔的青年在一起,为了看看情况,他们就这样向前面的机车走去。他们直摇头。
“没有四五个小时恐怕我们是走不了的。”
“至少四五个小时,而且还需要二十个左右的工人。”
亚哥请列车长决定派后面的列车员到巴朗坦去求援,因为他和佩葛都不能离开机车。
列车员离开了,一会儿,他的身影就被大雪封住了。他得走四公里路,可能他两小时之内回不来。绝望的亚哥,离开他岗位一会儿,向第一节车厢跑去,温柔的塞薇莉娜始终以最大的信任在等他。
“您别害怕,”他很快地说,“一切都会好的。”
怕被人听见,她回答的时候,也没有用“你”来称呼:
“我不怕。不过,我更担心的是您的安危。”
而这彼此间如此柔情蜜意的交谈,已使他们得到了安慰,相互都微笑了起来。但是当他转过身来时,却异常惊骇地看到了两个人——芙洛尔和米萨尔,后面还跟着两个他不曾认识的男人。米萨尔那一天没有当班,正巧拿白葡萄酒款待他的两个伙伴,那紧急的呼叫声将他们引来。这两个伙伴,一个是采石工卡比什,他因下雪停了工,另一个是扳道员奥齐尔,他是从马洛奈穿过隧道到这里来的。他一直在追求芙洛尔,不管她多么冷淡,他依然如故。芙洛尔,这个像年轻的男子一样强壮、勇敢,喜欢闲荡的大姑娘,也像观看每次事故一样跑来凑热闹。对她和她的继父来说,火车这样停在他们的门前,确是一件大事和奇特的意外事件。他们住在这里,五年以来,不论是天晴下雨,还是打雷刮风,也不管是白天黑夜,时时刻刻,他们都只看到飞奔而过的火车,但是仔细接近他们还是第一次,消失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所有的人都好像被这暴风卷走,从来就没有一列火车放慢过速度。整个世界排列过去,人群被飞快的速度载跑,除了透过车厢的亮光瞥见许多永远不会再见的面孔之外,他们一无所知。有时,因为经常经过,他们会对某些面孔十分熟悉,可是仍然不知道他们的名和姓。而现在,一列火车,竟然停在雪地里,停在他们的家门前!这一切如从天降,让他们不知是喜是忧,这些被抛在雪地里的人们,就像海岛上的蛮族人跑到海岸来,把眼睛睁得大大圆圆的,审查着搁浅船只上的欧洲人似的。在这些被打开的车门里,一向养尊处优的先生、太太们表面看起来仍那么雍容华贵,而外强中干的他们现在搁在冰海里,这一切,已经把他们惊呆了。
但是,芙洛尔已认出了塞薇莉娜。她几个星期以来都在窥伺着亚哥的机车,每次她都瞧见这个女人出现在星期五上午的快车里,尤其是,每当接近地面过道的时候,她必定要多看几眼她那处偏僻的房产。而芙洛尔,每当看见她同司机低声谈话时,总会冒出一段莫名其妙的妒忌。
“啊!鲁博太太。”米萨尔也认出她,并立刻用巴结的神态这样大声地说,“瞧,您的运气不好!……我想您不该被留在这冰天雪地里,哦,我这就邀请您去我家。”
亚哥握了握道口看守员的手,赞同他的提议。
“他说的对。……可能要好几个小时,你撑不住的。”
塞薇莉娜拒绝邀请,她说她穿得很多。再说,要在雪里走三百来米,她也不觉得会舒服到哪儿去。于是,芙洛尔走了过来,睁大了眼睛盯着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