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苏呼米附近一家精炼煤油工厂里(那里一切都是设备得很好的,食堂、工人宿舍、俱乐部;至于工厂本身,我是凭信任称赞的),我们走近了“壁报”,这依照习惯贴在俱乐部一个大厅里面。我们没有工夫读完所有的文章,但在“红色救济”一栏内——原则上,外国新闻都登在这栏内——我们觉得奇异,我们竟找不到一点关于西班牙的提示,而那几天从西班牙来的消息却是令人忧惧的。我们没有隐藏我们的有点伤感的惊讶。人们感觉一点轻微的不安。人们感谢我们指出这个缺陷来:以后一定要注意这个的。
那天晚上,宴会。照例有无数次举杯祝贺。当人们为了全体客人和每个客人的健康都干杯以后,耶夫·拉斯特站起来,用俄国话提议:大家为西班牙红色阵线之胜利干一杯酒。人们热烈拍掌,但我们看来,似乎带有某种程度的拘束;立刻,像回答一般:为斯大林而干杯。轮到我时候,我举起我的杯子,恭祝德意志,南斯拉夫,匈牙利等国政治犯的健康。人们拍掌,这次则是十分真诚的;人们碰着杯,喝着。以后,立刻又是:为斯大林而干杯。可见对于受法西斯主义栽害的人,在德国以及其他地方,人们是知道采取何种态度的。至于西班牙的纠纷和斗争,那么一般的和特殊的意见正在等待(真理报)的训令,《真理报》此时尚没有表示。还未知道应当怎样思想以前,人们是不敢冒昧表示意见的。过了几天以后(我们已经到了塞瓦斯托坡尔),这才有一种广大的同情波浪,从红场出发,弥漫于各地方报纸,到处也进行自愿的捐输,以援助政府军。
在这工厂的办公处,有一幅象征性的大图画很引起我们注目;人们看见:中央,斯大林正在说话,政府要人分坐在他的左边和右边,正在拍掌。
斯大林的肖像到处皆是,他的名字说在各人嘴里,无论什么演说都必带有称颂他的话语。尤其在格鲁吉亚,我无论进入什么房子,哪怕是最贫苦的最卑陋的吧,都看见斯大林的肖像挂在墙上,无疑地在从前挂神像的地位。崇拜么,爱么或惧怕么?我不知道。无论何时何地都见着他。
从梯弗里斯到巴统旅途上,我经过戈里,诞生斯大林的小城。我想,在这里打封电报给他,以答谢苏联的接待,那无疑是合礼的,——我们在苏联到处受人祝贺、欢迎,待同上宾。我再找不到比这更好的机会了。我叫汽车停在邮局门口,拿出电报稿子。大意这样说:“在我的美好旅行途中经过戈里的时候,我感到恳挚的需要,向你致敬……”但这里,翻译的人停住了:我不能这样说话。这“你”字是不够的,倘若这“你”字指的是斯大林,这是不合礼节的。应当添加一点什么。当我现出一点惊愕的时候,人们就互相商量。人们向我提议添加:“你,劳动者领袖”,或“人民导师”,或我记不起来的别的什么。①我认为这是荒谬的;我抗议说斯大林自己是超出这类胁肩馅笑之上的。我争论没有用。没有办法。人们只肯在我同意添加这类字句条件之下,接受我的电报。现在既然是翻译问题,而这翻译,我自己又不能审查的,我争得厌倦之后,只好屈服了,同时卸除了一切责任,并愁苦地想到这类事情将助成在斯大林和人民中间划下一条可怕的不可逾越的鸿沟。我也发现,我在苏联几次演说,②翻译时,常有类此的修改,因此我宣布:在我此次旅行中,用俄文发表的任何文章,我都不承认是我的。③就在这里宣布了。
①似乎我杜撰出来的,不是么?不,可惜!请大家不需向我解释,说这是几个笨拙然而热心的下级人员所干的事情。不是的。跟着我们一道,参加这个讨论的,还有好多地位颇高而且无论如何对于”习惯”都十分热悉的人物哩!
②X给我解释说,照这里习惯,我所用的“命运”二字若指的是苏联命运,就应当加上一个形容词。我终于提议加上“光荣的”这个形容词,x说这是可以得到各方面赞同的。反之,他请求我删去那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