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列宁格勒,我很少看见新建的市区。我所赞美的列宁格勒就是圣彼得堡。我没有见过比这还更美丽的城市,比这还更和谐的石与金①与水的结合。这城市可说是普希金或波德莱尔所梦想的。有时,它也令人想起雪里古的图画。城中大建筑物都十分配称,好像莫扎特一首交响乐中的那些“乐想”一般。“那里一切都有秩序和美”。精神在其中舒适而快乐地飘荡着。

①指铜圆盖和金尖顶。

我并不打算说起那个奇妙的“隐修院博物馆”;所有我能说的话,我都觉得不够用。然而我要顺便赞美那种智慧的热情,它尽可能地在一幅图画周围搜集同一画师的其他作品,足以增长我们知识:研究,略图,底稿,以及其他足以解释一幅杰作渐次形成过程的东西。

从列宁格勒回来以后,莫斯科的建筑愈加相形见绌了,而且使人精神觉得受挤压和不愉快。莫斯科的房屋,除了极少数例外,都是丑陋的(不仅最新建筑如此),而且相互间没有配称。我知道莫斯科正在变化中,这个月就与那个月不同;这是一个在形成中的城市;一切都表明这点,人们到处可以感觉到。但我害怕起手就没有弄好。人们凿石,掘土,拆墙,毁屋,重新建筑,而这些又都像是漫无计划的。可是,虽然丑陋,莫斯科仍是一切城市当中最吸引人的城市:它强有力地生活着。丢开房屋不说吧:这里使我关心的乃是群众。

在夏天几个月中,所有的人差不多都穿白衣服。每一个人同所有的人相仿佛。除开莫斯科街道以外,别处没有这样感觉到社会平等的结果:一个没有阶级的社会,其中每个成员好像都有同样的需要。我夸张了一点;但也夸张不多。一种非常的一致性支配了人们的服装;无疑地各人精神上也是这样,可惜眼看不见。正为如此,每个人才觉得快乐并表现快乐。(人们缺乏一切的东西太久了,所以有了一点东西也觉得满足。当邻居没有更多的东西时,自己所有,自己就满意了。)必须细密考察,才能发现差异。第一眼看去,这里,个人是混合在群众里面的,没有什么特异之处,以至于谈到人事时候,似乎不需说“众人”,而说一个“人”就够了。

现在我就沉没在这人群当中;我洗了一个“人类浴”。

这些人在这大商店门前做什么呢?他们排队;这队直长到邻近街道去。他们在那里大约有二百人至三百人,很安静地,很耐烦地等待着。时辰还早;大商店还未曾开门。三刻钟之后,我又在这条街经过:同一的民众仍在那儿。我很惊异:能先进去的人有何用处呢?他们能得什么利益呢?

“什么?你问他们能得什么利益么?……惟有先进去的人才买得到东西哩!”

于是,人们给我解释,说报纸宣布到了一大批的什么东西(我记得是椅垫)。也许有四百件或五百件,可是要买的人将有八百,一千,甚至一千五百。不到晚上,这货物就要一件不剩了。需要量是那么大,顾客是那么多,以致以后好久仍将是求过于供,而且超过很多。人们仍没有满足需求。

几个钟头之后,我走进那个大商店。规模很大。里面拥挤不堪。但卖货的人并不慌乱,因为包围他们的那些顾客,一点儿焦躁的表示都没有;每个人都静待自己的轮次,坐着或站着,有时手里抱一个小孩子,没有挂号,然而秩序一点也不混乱。若是必要时候,人们将在那里度过一个早晨,一个整日,那里的空气,从外面进来的人,起初觉得是不可呼吸的,后来也就习惯了,像习惯于一切事物一般。我本来想说:人们听天由命了。但俄国人比听天由命还要好些:他们似乎在等待中感到快乐,而且有种快乐使得你去等待。

分开群众或者为群众所涌动,我上上下下前前后后看遍了这大商店。里面的商品几乎都是使人望之却步的。人们甚至可以相信,为限制需求之故,种种衣料物品,故意做得尽可能地粗拙,使得人们万不得已时才去购买。我本来想买几件东西,带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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