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一个大钱子儿也不剩下。整整一堆活了起来。于是纪尧姆和纪尧梅特抓住的只是爬行动物,他们逃跑时把两把游蛇扔到对方的脸上。

仿佛他们用这最后两把带走了所有的鬼怪,顶楼变空了。穷人的妹妹什么也没听到,平静而微笑地睡着。

◎六

穷人的妹妹醒来时感到一阵内疚。她心想她到很远的地方去寻找当地所有受苦受难的人们,却没有想到减轻自己的婶婶和叔叔的苦难。

这可爱的女孩同情所有人的痛苦。对她来说穷人就是穷人,不管他是善还是恶。她对流泪的人们不加区分,她很自然地认为她没有责任分发惩罚和奖励,而负有使命擦干人们的泪水。在这个10岁小孩的理智里,没有正义的崇高思想;她脑子里只有仁慈和施舍。当她想到入地狱的人们时,她心中涌起了怜悯之情,她对炼狱里的人们从来没有这样强烈的同情。

有一个人有一天告诉她某个穷人不配得到她给他的面包,但她无法理解。她不愿意相信要吃饭光是肚子饿是不够的。

穷人的妹妹为了弥补自己的疏忽,拿起小口袋,急忙去用崭新的漂亮的钱币购买一块紧靠她的叔父母陋屋的土地。她还买了一对黄牛,这两头牛白色和红棕色相间,毛皮光亮得象丝绸。她决不会忘记犁。随后她雇了一个农场雇工,让他把套上犁的牛赶到田边、茅屋门口。同时,她在城里收集了各种必需品:可以烧得很旺的葡萄根、精白面粉、腌货、干菜。她让三辆大车跟着她,从一家店铺走到另一家店铺,把车子装上她认为对一个家庭必需的东西。她象一个大姑娘那样花费仁慈的上帝的金钱,不买人们以为象她这样年龄的小女孩会买的无用的东西,而是买结实的家具、一块块布料、铜锅,一个30岁的主妇梦想的一切,这真是令人不可思议。

当三辆大车装满后,她把它们停放在两头牛和那架犁旁边。这时她明白要装这些财富茅屋显得太小,太没有气派了,她愁眉不展,没能买一座农场,这不是因为她缺钱,而是因为在这个地方根本没有农场。她决定招来瓦工,让他们就在这可怜的住所的原址上建造一座大的住宅。但是在此期间,由于她很着急,她满足于在地上、在车前撒下几堆大钱币,用来支付建筑物的费用。

她干得如此出色,没用上一个小时就把一切都安排好了。纪尧姆和纪尧梅特还在睡觉,既没有听见车轮声,也没有听见雇工的鞭子响。

于是穷人的妹妹向门走去,嘴角上挂着机灵的微笑,因为她有时带有善意的淘气。她出于调皮,稍稍加快了步子;她庆幸自己赶在她的叔父母醒来之前成功地做完了这一切。

她对她采购的一切投去最后的一瞥,随后用全身的力气敲着门,开始大叫起来:

“纪尧姆叔叔,纪尧梅特婶婶!”

由于两个老人没有动静,她用拳头敲击百叶窗合得不严的木片,高声反复地叫道:

“纪尧姆叔叔,纪尧姆特婶婶,快开门,财富要进来!”

纪尧姆和纪尧梅特在睡梦中听到了她的呼喊,他们还没完全醒来就从床上跳起。穷人的妹妹还在呼喊,这时他们出现在门槛上,推挤着,揉着眼睛,想看得更清楚些;他们刚才太匆忙了,纪尧姆穿着裙子,纪尧梅特则穿着短裤。他们绝对不会察觉到,因为还有许多别的令人惊讶的事情。一堆堆的钱币象干草垛那么高,耸立在三辆大车前,大车好气派,锅子和橡木家具显现在雪地上。两头黄牛在早晨的寒风中大声地喘着气。犁铧在晨曦的映照下白得象是银子做的。那位雇工走上前,对纪尧姆说:

“主人,我应当把套犁的牲口赶到哪里?现在不是耕作的季节。不用担心:您的田地已经播种好,您会获得丰收的。”

在这个时候,车夫们走近纪尧梅特。

“夫人,”他们对她说,“这里是您的家用器具,还有给您过冬的生活必需品。请您赶快告诉我们,应当把车上的东西卸在哪里。用不了一天就可以把所有这些财富搬进屋里。”

两个老人张着大嘴,不知道怎样回答。他们畏畏缩缩地看着这些他们没见过的财产,他们想着昨天夜里如此残酷地捉弄他们的险恶的钱币。穷人的妹妹藏在一个角落里,见到他们奇特的面容,笑了起来;她丝毫不想报复在不幸的日子里他们对她的不友善的行为。这可怜的小姑娘生来没有这样笑过。我对你肯定,如果你常见纪尧姆穿着裙子,纪尧梅特穿着短裤,不知道他们是该笑还是该哭,做出世界上最滑稽的鬼脸,你也会象她一样地笑的。

最后,当她看见他们就要回去并且关上门窗时,她走了出来。

“我的朋友们,”她对雇工和车夫们说道,“把这一切都搬进茅屋里去,你们丝毫不用担心把几个房间装满到天花板。我没有想到房子太小。我买了那么多东西,现在我们需要一座府第。这儿是付给瓦工们的金钱。”

她说这话为的是让她的叔父母听到,因为她想使他们明白她就是给他们送这些礼物的仙女,以此来让他们安心,她的这个想法是不无道理的。纪尧姆和纪尧梅特从前一天起就打算打她,惩罚她离开他们整整一天;但是,当他们听到她这样说话,看到人们把家具和生活用品放到他们的家门口,他们看着她,不知为什么抽泣起来。他们觉得一只手扼住他们的咽喉。他们站在那儿,沉浸在他们没有经历过的激情之中,不知如何是好,感到就要窒息。突然,他们明白了他们爱穷人的妹妹。于是他们挂着热泪喜悦地上前亲吻她,这样他们就感到宽慰了。

◎七

一年以后,纪尧姆和纪尧梅特成为当地最富有的农场主。他们拥有一座崭新的大农场;他们的田地向四周延伸得如此远,同一条地平线无法把它们全都包容。一个穷人成为富人,这绝非稀罕事;在我们的时代,任何人都不会对此惊讶。可是,当纪尧姆和纪尧梅特从恶人变为善人时,有的人是不愿相信的。然而这毕竟是事实。穷人的妹妹的叔父母由于不再忍饥受寒,恢复了他们昔日的慈悲心肠。因为他们深深地伤心过,他们感到自己是受苦受难的人们的兄弟并且毫无私心地去减轻这些人的痛苦。

眼泪,我知道,可以使人行善。不过,如果说纪尧梅特不再一味追求华丽的衣着,如果说纪尧姆不再当酒徒而变得喜好劳动,我认为那些钱币对他们起了秘密的作用,这种作用促成了奇迹的实现;因为这些钱币不象那些他们最初得到并拿来胡乱花费的钱;它们拒绝为心地险恶的人效力,而是指引着拥有它们的诚实的人们,使他们仁慈行善。啊!这些可贵的钱币完全不象我们的难看的金币银币那样暗淡和愚笨!

纪尧姆和纪尧梅特从早到晚亲吻穷人的妹妹。在最初的日子里,他们避免让她干劳累的活,只要她一谈到干活他们就生气了。很容易看出来他们想把她变成一位美丽的小姐,有一双白皙的小手,可以扎彩带。“你要变得高傲些,”他们每天早晨对她说,“不要担心别的事。”但是小姑娘丝毫没有这样做;要是她整天坐着,没有别的事干,只能看着天上的云彩飞逝,她会伤心得要死的;她的财富并不使她快乐,她宁可揩擦她的橡木家具和仔细整理她的细布床单。她随意地取乐,她回答叔父母说:“随我的便吧,我穿得暖暖和和的,要那些花边衣服有什么用;我喜欢料理家务而不喜欢关心打扮。”

她冷静地说出这些话,纪尧姆和纪尧梅特于是明白她是很有道理的。他们不再阻碍她做她乐意做的事。她因此非常快乐。她象过去一样在清晨五点起床,并且负责家务;但并不是象在不幸的日子里那样扫地洗衣,因为她是无力维持这样一个大家的清洁的;她监督那些女佣人,她没有任何错误的虚荣心,帮助她们从事奶场和家禽饲养的工作。她的确是当地最富有和最勤劳的姑娘。大家赞叹她虽然变成大农场主,但丝毫没有变化,除了由于劳动面颊变得更加红润,心情变得更加愉快。“好心的苦难啊,”她经常说,“你教会了我致富。”

她虽然年龄不大,但想的很多,这有时使她忧伤。我不知道她如何发现了她的钱币变得对她没什么用处。田地给她面包、酒、油、蔬菜、水果;牛群、羊群为她提供穿衣的羊毛、吃饭的肉食;她从四周可以得到一切,农场的产品完全能满足她的需要,也满足她手下人的需要。甚至穷人们得到的份额也是充足的,因为她不再施舍金钱,而是给他们肉、面粉、木材、呢绒料子,她这样做显得很明智,她提供的是她知道的穷人必需的东西,使他们避免受到诱惑去乱用施舍的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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