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明媚,百花盛开,芬芳宜人。伲侬,你是不是对这永恒的春天感到厌倦?永远地爱,永远地歌唱16岁的梦幻。当我对你长时间地谈论玫瑰的轻佻和蜻蜓的不忠时,淘气的姑娘,你每天晚上都睡着了。你的大眼睛,因为腻烦而合上了,而我不能再从中汲取灵感,我结结巴巴,无法讲出一个结局。

伲侬,我会有办法对付你疲倦的双眼。今天我要对你说一个非常可怕的故事,你听了八天都不会合眼。听着。在长长的微笑之后恐惧是美好的。

◎一

在获得胜利的那天晚上,四名兵士在战场的荒凉的一角露营。夜色降临,他们在死人堆中快乐地吃晚饭。

他们围坐在草地上的一团炽热的炭火边,他们在炭上烤羊肉片,然后带着血吃。火堆的红光模糊地照亮他们,在远处投下他们巨大的身影。不时地,淡淡的光线掠过躺在他们身旁的武器,于是人们在夜色中看见一些睁眼睡觉的人。

士兵们纵声大笑着,没有看见这些盯着他们的目光。那个白天是艰苦的。他们不知道明天将给他们带来什么,他们尽情地享受现时的饮食和休息。

夜和死在战场上飞翔,它们巨大的翅膀震撼着沉默和恐惧。

吃完饭,格纳斯唱起歌来,他的洪亮的声音消失在死气沉沉和凄凉的空中;他唱出的愉快的歌发出呜咽的回响。这位士兵很惊讶他听不出从他自己的嘴里发出的声音,他更加高声地唱起来,这时一声可怕的呼唤从夜色中飞出,穿过天空。

格纳斯沉默了,仿佛感到不安。他对埃尔贝尔说:

“去看看哪一具尸体醒过来了。”

埃尔贝尔拿了一块烧着的木材,然后走开了。他的同伴们借助于火把的微光还能目送他走了一会。他们看见他弯下腰,查看死人,用剑搜索灌木丛。随后他消失了。

“克列里昂,”格纳斯沉默了一阵说道,“狼群今晚在转悠:去找我们的朋友吧。”

克列里昂也消失在黑暗中。

格纳斯和弗莱姆等得不耐烦了,裹在他们的大衣里,全都躺在半灭的炭火边。他们的眼睛合上了,这时同样可怕的喊声从他们头上飞过。弗莱姆站起身,默不作声地向黑暗走去,他的两个同伴就是消失在那里的。

于是格纳斯独自一人呆着。他感到害怕,害怕这黑色的深渊,深渊里发出垂死的嘶哑的喘气声。他向炭火里扔干草,希望火光驱散他的惊恐。鲜红的火光腾起,地面被一个大光环照亮;在这个光环中,灌木丛在奇特地跳舞,在灌木丛的阴影中沉睡的死者似乎被一些看不见的手摇晃。

格纳斯害怕火光。他把燃着的树枝分散开,用脚跟把它们熄灭。当黑暗重新降临,变得更沉,更浓,他颤抖起来,害怕听见传来死亡的呼叫。他坐起来,然后站起来呼喊他的同伴们。他的大声呼唤使他自己害怕;他担心把那些尸首的注意吸引到他自己身上。

月亮升起来了,格纳斯惊恐地看到一道惨白的光在战场上滑动。现在星夜不再掩盖它的恐怖。被蹂躏的和布满残骸和死人的平原展现在眼前,覆盖着一道光的裹尸布;这种光不是日光,虽然照亮了黑暗,但并没有驱散无言的恐惧。

格纳斯站在那里,额前沁出了汗珠,想走上山丘熄灭黑夜的苍白的火炬。他在寻思那些死人现在看得见他,他们在等什么出现好站起身来把他围住。他们的静止不动对他来说变成一种惊恐;他等待着可怕的事件的降临,闭上了眼睛。

当他这样在那儿呆着的时候,他感到左脚跟一股温热。他向地面俯下身,他看到一股鲜血的细细的小溪在他脚下流出。这股小溪在石子间跳跃,带着欢快的汩汩声流淌着;它出自黑暗,在月光下扭动,然后又消失到黑暗中;就象一条黑色鳞甲的蛇,它的环节在滑动,一节套一节地不停地移动。格纳斯往后退却,不能合上眼睛;一阵可怕的挛缩使他睁大双眼,紧盯着这股血流。

他看见它缓缓地膨胀,在它的河床上扩大。小溪变成了河流,河水缓慢而平静,一个孩子都可以跃过去。河流变成了激流,带着低沉的声音在地面上流过,在两岸抛下了浅红色的泡沫。激流变成了大江,宽阔的大江。

这条江带走了那些尸体;这真是个可怕的奇迹,从伤口涌出的鲜血哗哗流淌,冲走了那些死者。

格纳斯在不断上涨的血流前不住地后退。他的目光不再看得到对岸;他觉得河谷变成了湖泊。

忽然,他背靠到一处岩石斜坡;他没法再逃了。于是他感到波浪拍击着他的膝盖。被血流带走的死者在经过时侮辱他;他们的每一处伤口都变成一张嘴巴在嘲笑他的惊恐。浓稠的大海在上涨,不断上涨;现在它在他的腰部周围呜咽。他用了最大的力气直起身,紧紧地扣在岩石的缝隙中;岩石断裂了,他摔下来,波浪淹没了他的肩膀。

苍白而忧郁的月亮看着这片大海,月光在海上消失,海上没有月亮的反光。光在天空中飘动。茫茫的海面黑洞洞的,发出喧嚣,好象一道深渊张开的大口。

波涛在上涨,上涨;它用它的泡沫染红了格纳斯的嘴唇。

◎二

黎明时分,赶来的埃尔贝尔唤醒了头枕在一块石头上睡觉的格纳斯。

“朋友,”他说,“我在灌木丛里迷了路。当我坐到一棵树下时,我突然睡着了,我灵魂的眼睛看到发生了一些奇特的情景,我醒来后也没有忘记它们。

“世界处在它的童年。天空好象巨大的微笑。大地还没有开垦,在5月的阳光下喜气洋洋,露出它贞洁的赤裸的身体。一株发绿的青草比我们最大的橡树还要高:树木在空中伸展着我们不认识的枝叶。液汁在世界的血管里汩汩地流淌,波涛四溢,它不能满足于在植物里流淌,它流进了岩石的内脏,并且赋予它们生命。

“宁静和光芒四射的天际在延伸。神圣的大自然苏醒了。好象在早晨下跪并且感谢上帝送来光明的孩子,它向天空倾吐它所有的芬芳,它所有的歌唱,沁人心脾的芬芳,难以形容的歌唱,我的感官几乎难以承受它们,因为我的感觉是如此神奇。

“大地美好而肥沃,毫无痛苦地分娩着。水果树盲目地生长,麦田给道路镶上边,就象今天的荨麻田一样。人们感到在空气中人的汗水还没有和天空的呼吸混杂在一起。只有上帝在为它的孩子们劳作。

“人,如同鸟一样,靠上天的食物生活。他感激上帝,采摘树木的果实,喝着泉水,每天晚上睡在枝叶的住所下。他的嘴唇厌恶肉体;他不知道血的味道,他觉得只有露水和阳光为他准备的菜肴才有味道。

“这样人始终是无辜的,他的无辜使他成为上帝创造的别的生物之王。一切都是和谐的。我不知道世界是怎样清白,它在茫茫的寰宇里酣睡在怎样极度的宁静中。鸟儿的翅膀不为逃跑振动;森林没有在矮树林里掩藏着避难所。上帝的所有创造物都生活在阳光下,它们只形成一个民族,只有一种法律,善良。

“我呢,我在这些生物之间,在这大自然中行走。我觉得自己变得更强和更好。我的胸膛长时间地吸吮着天空的空气。我感到好象突然离开了带来恶臭的风而换来了更加纯洁的世界的微风,这种美好的感觉就象矿工回到露天时一样。

“由于梦幻的天使始终使我沉沉入睡,我的思想在它迷路的一座森林里见到了下面的情景。

“两个男人走在一条消失在枝叶下的一条狭窄的小道上。年轻的那一位走在前面;他的嘴角上显出无忧无虑的神情;他的目光含着每一株青草的喜爱。有时,他转过身冲着他的同伴微笑。我不知道由于他什么样温和的表情,我看出这是兄弟的微笑。

“另一个男人的嘴唇和眼睛保持着阴森和沉默。他用仇恨的目光盯着年轻人的颈背,加快步伐,在他身后跌跌撞撞。他似乎在追逐一个并不逃跑的受害者。

“我看见他砍下一棵树的树干,他把它粗略地做成一根大棒。随后,他担心丢了同伴,跑了起来,把他的武器藏在身后。那位坐下来等他的年轻人,在他走近时站起身,并且吻他的前额,好象分别了很长时间。

“他们重新赶路。太阳西斜。年轻人看见远处在树林边缘的树干之间被夕阳染黄的一座山丘淡淡的线条,他加快了步伐。那个神色阴沉的人以为他在逃跑,于是举起了那根树干。

“他年轻的兄弟转过身,正要说出一句快乐的鼓励的话语。那根树干砸到了他的脸上,鲜血喷涌出来。

“第一滴血落到一株草上,这株草惊恐地把它抖到地上。大地颤抖而害怕地饮下这滴血;从它的深处发出一声长长的厌恶的呼喊,小路的沙子把这可怕的饮料变成血腥的泡沫。

“在受难者发出呼喊的时候,我看见创造物在惊恐的风下四散开来;它们向各处逃跑,避开已经开辟出来的道路;它们守在十字路口,最强者攻击最弱者。我看见它们独处的时候在磨自己的獠牙和尖爪。创造物的大掠夺开始了。

“于是在我的眼前展现出永恒的逃遁。鹰扑到燕子身上,燕子在飞翔中抓住苍蝇,苍蝇停在尸体上。从虫子直到狮子,所有的生物都感到受到威胁。全世界的生物都在不停地相互攻击、相互吞噬。

“大自然本身在恐怖的惊吓下,发出长时间的痉挛。天际的纯净的线条断裂了。曙光和晚霞披上了猩红的云彩;流水发出长长的呜咽,直泻而下,树木弯下它们的枝条,每年把枯萎的叶子抛到地上。”

◎三

当埃尔贝尔沉默下来的时候,克列里昂出现了。他坐在他的两个同伴之间,对他们说:

“我不知道我是否看见或许是否梦见我要讲述的情况,梦幻是如此真实,而真实又多象梦幻。

“我站在一条穿越世界的道路上。它的两旁有许多座城市,人们在旅行中沿着这条道路前行。

“我看见石板变黑了。我的脚在上面打滑,我发现它们是因为鲜血而发黑的。宽阔的道路折成两道坡;一条小溪在中间流淌,翻滚着红色的和浓稠的水。

“我沿着这条路往前走,人群在这条路上激动不安。我从一个人群走到另一个人群,看着生活在我面前展现。

“这里,一些做父亲的牺牲他们的女儿,他们答应把她们的血送给可怕的天神。长着金黄发辫的头俯向屠刀,在死神的亲吻下脸色渐渐苍白。

“那儿,一些颤抖的和高傲的处女忧虑不安,要躲避可耻的拥抱,而坟墓则为她们的童贞充当白色的衣裙。

“更远处,一些情妇死在接吻下。这一位,哭泣着她被遗弃,在河岸上咽气,眼睛盯着把她的心带走的波涛;那一位,在情人的怀中被害,扑到他的脖子上,两人永远搂抱在一起,也被波涛冲走了。

“更远处,一些男人对黑暗和苦难感到腻烦,打发他们的灵魂到一个更加美好的世界,去找寻在这个世界无法寻觅的一种自由。

“遍地,国王们的双脚在石板上留下鲜血淋漓的印迹。这一位在他兄弟的鲜血中行走:那一位,在他人民的鲜血中行走;还有一位,在他上帝的鲜血中行走。他们在灰尘上的红色脚印使人们告诉人群:‘一位国王从那儿经过。’

“牧师们绞杀受害者;随后他们愚蠢地俯向受害者跳动的内脏,声称在上面读到了上天的秘密。他们在衣衫下佩带着宝剑,并且以他们上帝的名义鼓吹战争。人们听到他们的声音就相互厮杀,为了天主的荣耀相互吞噬。

“整个人类都醉了;它捶打着墙壁,在被可怕的污泥弄脏的石板上滚来滚去。它闭着眼睛,双手拿着一把双刃短剑,在黑夜中格斗和屠杀。

“一阵潮湿的血雨腥风从消失在远处淡红色的雾霭中的人群头上吹过。人群奔跑着,由于可怕的激情而兴奋,他们发出越来越愤怒的喊声,在狂欢中打滚。他们践踏那些摔倒的人,让受伤者流淌出最后一滴血。他们狂怒地喘着气咒骂尸首,因为他们不能再使它发出一声呜咽。

“大地吮吸着,贪婪地吮吸着;它的内脏不再厌恶这烈性的饮料。如同因酒醉而堕落的人一样,它拼命地吸着渣滓。

“我加快了步伐,急于想不再见到我的兄弟们。在每一个新的天地,黑色的道路总是同样宽阔地展现在面前;我沿着前行的小溪好象把血水冲到陌生的大海里。

“当我向前走的时候,我看见大自然变得阴沉严肃。平原的胸口被深深撕开。大团的岩石把地面分割成不毛的山丘和黑暗的山谷。山丘往上升,山谷不断下陷;石头变成了高山,犁沟变成了深渊。

“没有一片枝叶,没有一块青苔;荒凉的岩石,头顶被太阳晒白,阴影盖没了黑黝黝的根部。道路在这些岩石之中和死一般的寂静中通过。

“终于它突然出现转弯,我置身在凄凉的景色中。

“四座沉重的大山相互挨着,形成一片宽广的盆地。它们陡峭的和连成一片的山腰象一座大城市的城墙高高耸起,使被围起来的地方变为一口无比巨大的、一直延伸到天边的井。

“小溪注入的这口井充满了鲜血。浓稠和平静的海从深渊慢慢地升起。它似乎沉睡在岩石床上。天空反射着这大海,形成紫色的云彩。

“于是我明白了暴力洒下了的所有鲜血都流向那里。从第一次谋杀起,每一处伤口都把它的泪水滴进这个深渊,泪水涟涟地流个不停,深渊被灌满了。”

“这天夜里,我看见,”格纳斯说,“一股激流就要投入这座可恶的湖。”

“我感到恐怖,”克列里昂又说,“我走近湖畔,目测波涛的深度。我从它们低沉的声音中判断它们深入到大地的中心。随后我的目光转向盆地的岩石,我看见湖水一直升到岩石的顶部。深渊的声音对我叫道:‘湖水上涨,一直上涨,并且会涨到山顶。它还会上涨,那时一条从可怕的盆地溢出的江河将冲进平原。群山因和波涛搏斗而疲乏,将会坍塌。整座湖将倒在世界上,并且把它淹没。就这样人们将在他们祖先流下的鲜血中诞生和溺死。’”

“天快亮了,”格纳斯说,“昨天夜里波涛汹涌。”

◎四

太阳升起来了,克列里昂讲完了他梦中的故事。晨风吹来的喇叭声可以在北面听到。这是将分散在平原上的士兵召集到旗帜周围的信号。

三个同伴站起身,并且操起他们的武器。他们走开,对熄灭的篝火投去最后的一瞥,这时他们看见弗莱姆在高高的草丛中向他们跑来。他的双脚沾上了白灰。

“朋友们,”他说,“我不知道我从哪儿来,因为我跑得太快了。在很长时间里,我看见跳着狂乱轮舞的树木在我身后飞逝而过。我的脚步声摇晃着我,使我合上了眼睑,我始终奔跑不停,没有放慢脚步,我奇特地睡着了。

“我置身在一座荒凉的山丘上。一轮烈日照在高大的岩石上。我的脚只要放上去就感到肌肤受到烧灼。我急忙想爬到山顶。

“当我向上奔跑跳跃时,我看见一个慢吞吞走路的男人在攀登。他头戴一顶用荆棘枝条围成的花冠;他的肩膀上负着重荷,一股带血的汗水在他的面孔上流淌。他艰难地走着,步履蹒跚。

“地面在烈日下燃烧,我不能忍受这种酷刑;我爬到山顶的一棵树下等他。这时我发现他扛着一副十字架。看到他的花冠,看到他的沾着污泥的紫红长袍,我认为他是一位国王,我对他的痛苦感到无限欣喜。

“一些士兵跟着他,用长矛的尖头催着他前行。走到最高的那块岩石上后,他们剥掉了他的衣服,把他平放在那棵阴森可怖的树下。

“那人忧伤地微笑着。他把张开的双手伸给刽子手;钉子在他的手上戳了两个血淋淋的洞。随后,他把他的两只脚靠拢、交叉,一根钉子就足够钉住它们了。

“他仰面躺着,看着天空,默默无语。两行泪水在他的面颊上缓缓流淌,他不感到自己的泪水,它们消失在他嘴角勉强的微笑中。

“十字架竖了起来,身体的重量极度地扩张了伤口,我听见骨头碎裂的声音。钉在十字架上的人长时间地颤抖着。随后,他重新仰望天空。

“我凝视着他。看到他在死亡中的伟大,我说:‘这个人不是国王。’于是我可怜他,我向士兵们呼喊,要他们刺他的心脏。

“一只莺在十字架上歌唱。它的歌声凄伤,象一位哭泣的处女对着我的耳朵说话。

“‘鲜血染红了火焰,’它说,‘鲜血染红了鲜花,鲜血染红了云彩。我停在沙子上,我的爪子变得鲜血淋淋;我碰到橡树,我的翅膀也变红了。

“‘我遇见一位正直的人,我跟着他,我刚刚在泉水里洗过澡,我的羽毛非常干净。我的歌声在说:我的羽毛,你们高兴吧;在这个人的肩膀上,你们不会再被凶杀的血雨染脏。

“‘我的歌声今天说:哭吧,戈尔戈塔的莺,那个以他的胸脯给你做庇护所的人,你的羽毛沾上了他的鲜血,哭泣吧。他是来把洁白还给莺的,唉!而人们迫使他用他伤口的露水把我弄湿。

“‘我怀疑,我为我弄脏的羽毛而哭泣。啊,耶稣!我上哪儿去找你的兄弟,让他给我解开他麻布的衣裳?啊!可怜的主,你生的哪一位儿子将来洗刷你用你的鲜血染红的羽毛?’

“钉在十字架上的那个人听着莺的话语。死亡之风使他的眼皮上下跳动;死亡的宁静扭曲了他的嘴唇。他的目光抬向那只鸟,目光中充满了温和的责备;他的脸上闪出微笑,象希望一般明朗。

“于是,他发出一声大喊。他的头垂在胸脯上,莺飞跑了,发出一阵呜咽。天空变黑了,大地在阴影中颤栗。

“我始终在奔跑,我睡着觉。曙光降临,山谷苏醒,在晨雾中欢笑。夜里的暴风雨使天空格外清朗,使绿叶更有生气。但是小路两边依然长着昨天把我撕伤的荆棘;同一些坚硬和尖利的石子在我的脚下滚动;还是那些蛇在灌木丛里爬行,并且在我经过时威胁我。那个正直人的鲜血在旧世界的血管里流淌,但没有把自己青春的纯洁给它。

“莺从我头上飞过,并且对我高叫:

“‘好了,好了,我非常忧伤。我找不到一处干净的泉水来沐浴。看吧,大地象昨天一样凶狠。耶稣死了,青草没有开花。好了,好了,这只是又一场凶杀。’”

◎五

喇叭不停地吹着出发的号令。

“孩子们,”格纳斯说,“我们的职业是令人厌恶的职业。我们的睡眠受到那些被我们打击的人的幽灵的干扰。我象你们一样感到恶梦中的鬼怪长时间地压在我的胸上。我杀人已经有三十年了,我需要酣睡。任凭我们的兄弟们去吧。我知道有一个小山谷,那儿缺少劳力扶犁。你们愿意品尝我们自己劳动的果实吗?”

“我们愿意,”他的同伴们回答。

于是这几位兵士在一块岩石脚下掘了一个大洞,把他们的武器埋了进去;他们下河洗澡;随后,四个人胳臂挽着胳臂,消失在小路的转弯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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