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坦西奥

(旁白)看来她帽子袍子都穿戴不成了。

裁缝

这是您叫我照着流行的式样用心裁制的。

彼特鲁乔

是呀,可是我没有叫你做得这样乱七八糟。去,给我滚回你的狗窠里去吧,我以后决不再来请教你了。我不要这东西,拿去给你自己穿吧。

凯瑟丽娜

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件比这更漂亮、更好看的袍子了。你大概想把我当作一个木头人一样随你摆布吧。

彼特鲁乔

对了,他想把你当作木头人一样随意摆布。

裁缝

她说您想把她当作木头人一样随意摆布。

彼特鲁乔

啊,大胆的狗才!你胡说,你这拈针弄线的傻瓜,你这个长码尺、中码尺、短码尺、钉子一样长的混蛋!你这跳蚤,你这虫卵,你这冬天的蟋蟀!你拿着一绞线,竟敢在我家里放肆吗?滚!你这破布头,你这不是东西的东西!我非得好生拿尺揍你一顿,看你这辈子还敢不敢胡言乱语。好好的一件袍子,给你剪成这个样子。

裁缝

您弄错了,这袍子是我们东家照您吩咐的样子作起来的,葛鲁米奥一五一十地给我们讲了尺寸和式样。

葛鲁米奥

我什么都没讲;我就把料子给他了。

裁缝

你没说怎么作吗?

葛鲁米奥

那我倒是说了,老兄,用针线作。

裁缝

你没叫我们裁吗?

葛鲁米奥

这些地方是你放出来的。

裁缝

不错。

葛鲁米奥

少跟我放肆;这些玩意儿是你装上的,少跟我装腔。你要是放肆装腔,我是不卖账的。我老实告诉你:我叫你们东家裁一件袍子,可是没有叫他裁成碎片。所以你完全是信口胡说。

裁缝

这儿有式样的记录,可以作证。

彼特鲁乔

你念念。

葛鲁米奥

反正要说是我说的,那记录也是撒谎。

裁缝

(读)“一:肥腰身女袍一件。”

葛鲁米奥

老爷,我要是说过肥腰身,你就把我缝在袍子的下摆里,拿一轴黑线把我打死。我明明就说女袍一件。

彼特鲁乔

往下念。

裁缝

(读)“外带小披肩。”

葛鲁米奥

披肩我倒是说过。

裁缝

(读)“灯笼袖。”

葛鲁米奥

我要的是两只袖子。

裁缝

(读)“袖子要裁得花样新奇。”

彼特鲁乔

嘿,毛病就出在这儿。

葛鲁米奥

那是写错了,老爷,那是写错了。我不过叫他裁出袖子来,再给缝上。你这家伙要是敢否认我说的半个字,就是你小拇指上套着顶针,我也敢揍你。

裁缝

我念的完全没有错。你要敢跟我到外面去,我就给你点颜色看。

葛鲁米奥

算数,你拿着账单,我拿着码尺,看咱们谁先求饶。

霍坦西奥

老天在上,葛鲁米奥!你拿着他的码尺,他可就没的耍了。

彼特鲁乔

总而言之,这袍子我不要。

葛鲁米奥

那是自然,老爷,本来也是给奶奶作的。

彼特鲁乔

卷起来,让你的东家拿去玩吧。

葛鲁米奥

混蛋,你敢卷?卷起我奶奶的袍子,让你东家玩去?

彼特鲁乔

怎么了,你这话里有什么意思?

葛鲁米奥

唉呀,老爷,这意思可是你万万想不到的。卷起我奶奶的袍子,让他东家玩去!嘿,这太不成话了!

彼特鲁乔

(向霍坦西奥旁白)霍坦西奥,你说工钱由你来付。(向裁缝)快拿去,走吧走吧,别多说了。霍坦西奥(向裁缝旁白)裁缝,那袍子的工钱我明天拿来给你。他一时使性子说的话,你不必跟他计较;快去吧,替我问你们东家好。(裁缝下。)

彼特鲁乔

好吧,来,我的凯德,我们就老老实实穿着这身家常便服,到你爸爸家里去吧。只要我们袋里有钱,身上穿得寒酸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因为使身体阔气,还要靠心灵。正像太阳会从乌云中探出头来一样,布衣粗服,可以格外显出一个人的正直。樫鸟并不因为羽毛的美丽,而比云雀更为珍贵;蝮蛇并不因为皮肉的光泽,而比鳗鲡更有用处。所以,好凯德,你穿着这一身敝旧的衣服,也并不因此而降低了你的身价。你要是怕人笑话,那么让人家笑话我吧。你还是要高高兴兴的,我们马上就到你爸爸家里去喝酒作乐。去,叫他们准备好,我们就要出发了。我们的马在小路那边等着,我们走到那里上马。让我看,现在大概是七点钟,我们可以在吃中饭以前赶到那里。

凯瑟丽娜

我相信现在快两点钟了,到那里去也许赶不上吃晚饭呢。

彼特鲁乔

不是七点钟,我就不上马。我说的话,做的事,想着的念头,你总是要跟我闹别扭。好,大家不用忙了,我今天不去了。你倘然要我去,那么我说是什么钟点,就得是什么钟点。

霍坦西奥

唷,这家伙简直想要太阳也归他节制哩。(同下。)

◇第四场│帕度亚。巴普提斯塔家门前

特拉尼奥及老学究扮文森修上。

特拉尼奥

这儿已是巴普提斯塔的家了,我们要不要进去看望他?

学究

那还用说吗?我倘然没有弄错,那么巴普提斯塔先生也许还记得我,二十年以前,我们曾经在热那亚做过邻居哩。

特拉尼奥

这样很好,请你随时保持着做一个父亲的庄严风度吧。

学究

您放心好了。瞧,您那跟班来了。我们应该把他教导一番才是。

比昂台罗上。

特拉尼奥

你不用担心他。比昂台罗,你要好好侍候这位老先生,就像他是真的文森修老爷一样。

比昂台罗

嘿!你们放心吧。

特拉尼奥

可是你看见巴普提斯塔没有?

比昂台罗

看见了,我对他说,您的老太爷已经到了威尼斯,您正在等着他今天到帕度亚来。

特拉尼奥

你事情办得很好,这几个钱拿去买杯酒喝吧。巴普提斯塔来啦,赶快装起一副严肃的面孔来。

巴普提斯塔及路森修上。

特拉尼奥

巴普提斯塔先生,我们正要来拜访您。(向学究)父亲,这就是我对您说起过的那位老伯。请您成全您儿子的好事,答应我娶比恩卡为妻吧。

学究

吾儿且慢!巴普提斯塔先生,久仰久仰。我这次因为追索几笔借款,到帕度亚来,听见小儿向我说起,他跟令嫒十分相爱。像先生这样的家声,能够仰攀,已属万幸,我当然没有不赞成之理;而且我看他们两人情如胶漆,也很愿意让他早早成婚,了此一桩心事。要是先生不嫌弃的话,那么关于问名纳聘这一方面的种种条件,但有所命,无不乐从;先生的盛名我久已耳闻,自然不会斤斤计较。

巴普提斯塔

文森修先生,恕我不会客套,您刚才那样开诚布公的说话,我听了很是高兴。令郎和小女的确十分相爱,如果是伪装,万不能如此逼真;您要是不忍拂令郎之意,愿意给小女一份适当的聘礼,那么我是毫无问题的,我们就此一言为定吧。

特拉尼奥

谢谢您,老伯。那么您看我们最好在什么地方把双方的条件互相谈妥?

巴普提斯塔

舍间恐怕不大方便,因为属垣有耳,我有许多仆人,也许会被他们听了泄漏出去;而且葛莱米奥那老头子痴心不死,也许会来打扰我们。

特拉尼奥

那么还是到敝寓去吧,家父就在那里耽搁,我们今夜可以在那边悄悄地把事情谈妥。请您就叫这位尊价去请令嫒出来;我就叫我这奴才去找个书记来。但恐事出仓卒,一切招待未能尽如尊意,要请您多多原谅。

巴普提斯塔

不必客气,这样很好。堪比奥,你到家里去叫比恩卡梳洗梳洗,我们就要到一处地方去;你也不妨告诉她路森修先生的尊翁已经到了帕度亚,她的亲事大概就可定夺下来了。

比昂台罗

但愿神明祝福她嫁得一位如意郎君!

特拉尼奥

不要惊动神明了,快快去吧。巴普提斯塔先生,请了。我们只有些薄酒粗餚,谈不上什么款待;等您到比萨来的时候,才要好好地请您一下哩。

巴普提斯塔

请了。(特拉尼奥、巴普提斯塔及老学究下。)

比昂台罗

堪比奥!

路森修

有什么事,比昂台罗?

比昂台罗

您看见我的少爷向您眨着眼睛笑吗?

路森修

他向我眨着眼睛笑又怎么样?

比昂台罗

没有什么,可是他要我慢走一步,向您解释他的暗号。

路森修

那么你就解释给我听吧。

比昂台罗

他叫您不要担心巴普提斯塔,他正在和一个冒牌的父亲讨论关于他的冒牌的儿子的婚事。

路森修

那便怎样?

比昂台罗

他叫您带着他的女儿一同到他们那里吃晚饭。

路森修

带着她去又怎样?

比昂台罗

您可以随时去找圣路加教堂里的老牧师。

路森修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比昂台罗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我只知道趁着他们都在那里假装谈条件的时候,您就赶快同着她到教堂里去,找到了牧师执事,再找几个靠得住的证人,取得“只此一家,不准翻印”的权利。这倘不是您盼望已久的好机会,那么您也从此不必再在比恩卡身上转念头了。(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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