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丽:为什么呢?(剪下一朵花)

亚吉能:因为你就像一朵粉红的玫瑰,西西丽表妹。

西西丽:我觉得你不该对我讲这种话。劳小姐从来不跟我讲这些东西的。

亚吉能:那劳小姐真是一个近视的老太婆。(西西丽把玫瑰插在他的襟眼里)你是我生平见过的最美的女孩。

西西丽:劳小姐说,花容月貌都是陷阱。

亚吉能:这种陷阱,每一个懂事的男人都愿意掉进去。

西西丽:哦,我看呀我倒不想捉住个懂事的男人。这种人,不知道该跟他说些什么。

(两人走进屋去。劳小姐和蔡牧师上。)

劳小姐:你太孤单了,蔡牧师。你应该结婚。一个人恨人类而要独善其身,我可以了解——一个人恨女人而要独抱其身,就完全莫名其妙!

蔡牧师:(带着读书人的震惊)请相信我,我不值得你这么咬文嚼字。原始教会的宗旨和实践,显然都是反对婚姻的。

劳小姐:(大发议论)原始教会不能支持到现在,显然就是这缘故。我的好牧师,你似乎还不明白,一个男人要是打定主意独身到底,就等于变成了永远公开的诱惑。男人应该小心一点;使脆弱的异性迷路的,正是单身汉。

蔡牧师:可是男人结了婚不照样迷人吗?

劳小姐:男人结了婚,没一个迷人,除非迷自己的太太。

蔡牧师:我听说呀,往往连自己的太太也迷不了。

劳小姐:那得看那女人的头脑怎么样了。成熟的女人总是靠得住的。熟透了,自然没问题。年轻女人呀根本是生的。(蔡牧师吃了一惊)我这是园艺学的观点。我的比喻来自水果。咦,西西丽哪儿去了?

蔡牧师:也许她刚才跟我们去学校了吧。

(杰克自花园背后慢步上。他穿着重丧之服,帽佩黑纱,手戴黑手套。)

劳小姐:华先生!

蔡牧师:华先生?

劳小姐:真想不到。我们以为你礼拜一下午才回来呢。

杰克:(戚然和劳小姐握手)我也没打算这么快就回来。蔡牧师,你还好吗?

蔡牧师:亲爱的华先生,你这一身悲哀的打扮,不会是表示大祸临头吧?

杰克:都是为我的弟弟。

劳小姐:又是乱花钱,欠了债,丢了脸吗?

蔡牧师:还是在寻欢作乐过日子吗?

杰克:(摇头)死了!

蔡牧师:令弟任真死了?

杰克:死掉了。

劳小姐:教训得好!我相信这对他也有益处。

蔡牧师:华先生,请接受我衷心的哀悼。你这位做哥哥的一向最慷慨大度:只要你知道这一点,至少就可以自慰了。

杰克:可怜的任真!尽管他生前有不少缺点,这对我还是很大,很大的打击。

蔡牧师:这打击当真不小。临终时你在场吗?

杰克:不在场。他死在国外;在巴黎,不瞒您说。昨夜我才收到巴黎大旅馆的经理拍来的电报。

蔡牧师:有没有说怎么死的呢?

杰克:重伤风吧,好像是。

劳小姐:这都是报应。

蔡牧师:(举手)厚道一点吧,亲爱的劳小姐,厚道一点!没有人是十全十美的。我这人就特别敏感,吹不得风的。会运回来下葬吗?

杰克:不会。他好像表示过要葬在巴黎。

蔡牧师:葬在巴黎!(摇头)只怕临终的时候,他的头脑也还不太清楚。这家庭悲剧,你一定希望我下礼拜天略加暗示吧。(杰克激动地紧握他的手)我在讲道时可以发挥天降食物于荒野的意义:管它是什么场合,无论是喜事或是像目前这样的丧事,我的讲道词几乎都派得上用场。(长叹)秋收的庆典,施洗礼,坚信礼,禁欲或者欢乐的日子,我都拿它来证道。上一次我在大教堂用它讲道,是为了一个叫“上层阶级不满情绪防止会”的团体义务募款。主教也在场,我打的几个比喻都很令他感动。

杰克:啊!对了,您不是提到施洗礼吗,蔡牧师?你总也知道如何施洗吧?(蔡牧师愕然)当然,我是说,你一直为人施洗的,是不是?

劳小姐:说来也真遗憾,这正是他身为教区长在本教区经常要做的工作。我常劝穷人家少生孩子,可是他们似乎不懂节制的意义。

蔡牧师:华先生,你心目中有什么孩子要领洗吗?我看,令弟没结过婚吧?

杰克:没有。

劳小姐:(恨恨然)只顾着享乐的人都是这样。

杰克:倒不是有什么孩子要领洗,蔡牧师。我很喜欢孩子。不是的!不瞒您说,是我自己要领洗,就在今天下午,要是您不忙别的事情。

蔡牧师:可是华先生,你应该早领过洗了呀?

杰克:我什么也不记得了。

蔡牧师:你是不是很不放心呢?

杰克:我确实有这个意思。当然,不知道这件事会不会令您为难,也不知道您会不会认为我年纪太大了。

蔡牧师:怎么会。成年人洒点水,或者当真浸在水里,全是合规矩的做法。

杰克:浸在水里!

蔡牧师:不用担心。只要洒水就够了;其实,我认为还是洒水好。英国的天气太不稳定了。你想什么时候举行仪式呢?

杰克:哦,五点左右我可以来,只要您方便。

蔡牧师:好极了,好极了!五点钟我正好要主持两个相同的仪式。这一对双生子事件,最近发生在府上领地靠外边的农家里。苦命的马车夫简金斯,没人比他更卖力了。

杰克:哦!我看哪,跟别的婴孩在一起领洗,没多大意思。太幼稚了。五点半行不行?

蔡牧师:太好了!太好了!(取出表来)啊,华先生,府上有丧事,我不再打搅了。只劝你不要过分哀伤。有些事看来像大祸临头,往往焉知非福。

劳小姐:照我看呀,这件事极其明显,是福不是祸。

(西西丽从屋里出来)

西西丽:杰克叔叔!真高兴见你回来了。可是你这一身打扮多可怕!快去换掉它。

劳小姐:西西丽!

蔡牧师:小孩子!小孩子!(西西丽走向杰克;他忧愁地吻她的额头。)

西西丽:怎么啦,杰克叔叔?别这么愁眉苦脸了!看你这样子,像在牙疼;我可要叫你喜出望外。你猜是谁在饭厅里?你的弟弟!

杰克:谁?

西西丽:你的弟弟任真呀。他来了快半小时了。

杰克:这是从何说起!我根本没有弟弟。

西西丽:啊,别这么说。不管以往他对你有多坏,他总是你的弟弟呀。你总不能这么无情,竟然不认他。我去叫他出来。你就跟他握一下手吧,好不好,杰克叔叔?(跑回屋内)

蔡牧师:这真是大好的喜讯。

劳小姐:他死了,大家也都认为了;又这么突然回来,我觉得特别令人难过。

杰克:我弟弟会在饭厅里?真不懂这一切是什么意思。我看全是胡闹。

(亚吉能和西西丽牵手上。两人徐徐走向杰克。)

杰克:我的天哪!(挥手要亚吉能走开)

亚吉能:约翰哥哥,我特别从城里来向你说明:以前我为你惹来种种麻烦,十分抱歉,从今以后我一定要好好做人了。

(杰克对他怒视,不肯和他握手。)

西西丽:杰克叔叔,你总不至于不肯和自己的弟弟握手吧?

杰克:说什么我也不会跟他握手。我觉得他这么下乡来简直可耻。原因他心里有数。

西西丽:杰克叔叔,做做好事吧。每个人都有点善性的。刚才任真还一直跟我说他的朋友梁勉仁先生,可怜多病,又说他常去探病。一个人能这么照顾病人,能放下伦敦的享乐去守在痛苦的床边,心地一定是很良善。

杰克:哦!他一直在谈梁勉仁是吗?

西西丽:是呀,可怜的梁勉仁先生,身体坏得不得了,他什么都告诉我了。

杰克:梁勉仁!哼,我可不准他跟你谈什么梁勉仁不梁勉仁的。就这么已经把人气疯了。

亚吉能:当然我承认错处都在我身上。可是老实说,约翰哥哥对我这么冷淡,我觉得特别令人难过。我原来以为我受的欢迎会热烈得多,尤其这是我第一次来哥哥家。

西西丽:杰克叔叔,要是你不跟任真握手,我就永远不原谅你。

杰克:永远不原谅我?

西西丽:永远,永远,永远!

杰克:好吧,这是最后一次了,下不为例。(和亚吉能握手,怒视对方。)

蔡牧师:能看到兄弟俩和好如初,真令人高兴啊!我看,我们还是让两兄弟叙一叙吧。

劳小姐:西西丽,跟我们走吧。

西西丽:好极了,劳小姐。我的劝解已经小功告成。

蔡牧师:好孩子,你今天已经做了一件好事。

劳小姐:结论不要下得太早。

西西丽:我真开心。

(众人下,只剩杰克和亚吉能。)

杰克:你这小混蛋,阿吉,你给我赶快滚出去。不准你在这里玩两面人的把戏。

(老梅上)

老梅:任真先生的东西已经放在您隔壁房里了,先生。就这样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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