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西太太的父母没有在彭伯里的宴会上露面,这不能不引起众人的注意。事实上,班纳特先生和他的太太原先是希望来赶宴的,两个人都热切地期待着这次访问——班纳特先生可以见到他的丽萃,班纳特太太则可以因为丽萃现在的高贵地位而大出一次风头。但是,就在全家按预定计划准备出发去德比郡的早上,从麦里屯传来一件不幸的消息,班纳特太太的神经衰弱毛病顿时发作起来,结果只好被迫留在家里。

起初,她打算叫吉蒂和曼丽和她一起留下的,可是后来考虑到她们急切的恳求,想到她们有可能因为完全错过舞会而陷入的凄凉情景,就答应了让两个女儿先走,并且无私地敦促她们的父亲陪伴她们同行。

“我的好老爷,”这位仁慈的太太嚷道,“我怎么能不许我的孩子,我最疼爱、最合适参加舞会的两个女儿去享受这样一个夜晚?不,她们必须去,你要跟她们一道去,不要管我在这里会变得多么孤孤单单,没人照料。布里奇特也许会在下午给我送一盆鸡汤来,如果希尔提醒她的话,不过也可能她不会。但这没什么关系,因为我根本没有什么胃口。父亲要陪着可爱的女儿们去参加舞会,有什么事比这更要紧呢?对,你要去,这事就这样定了。”

她一脸义无反顾自我牺牲的表情使班纳特先生觉得,除了主动要求留在家里陪她之外别无选择。于是,他的提议被宽厚地采纳了。两位女儿由希尔奶奶陪同上了路,送走女儿后,班纳特老夫妇俩便留在浪博恩。

然而,这样的安排却引起了纷纷议论,关心这件事的不仅仅是一些对伊丽莎白怀着善意的朋友。珈苔琳夫人的亲密好友西莉亚·蒙塔古夫人对此事感到特别惊奇。

“好奇怪,”她一到彭伯里就立即对伊丽莎白发表了自己的看法,“你父母竟然不觉得应该到这儿来参加舞会,我肯定他们不会对这样气派的场面无动于衷,或许,”她似笑非笑地结束了她的话,“他们在自己的庄园里能找到比这儿更有情趣的消遣?”

伊丽莎白只好回答说她的母亲身体有些不适。“真是太叫人遗憾了,”蒙塔古夫人毫不放松地继续说,她是个身板笔挺,脸上毫无表情的瘦女人,“我多么盼望能有幸与她结识,我已经听说了许多有关她的事情.想到在这儿终究还是见不着她,我真觉得十分扫兴。”

说实话,伊丽莎白自己心里也觉得十分懊丧,因为她一直渴望与家人团聚,并从中得到慰藉。但是听了蒙塔古太太这番阴阳怪气的话后,她只好用下面的想法宽慰自己:他们来这儿访问时能给予的全部快乐,都将在这种特别的场合下被时时刻刻存在的担心所抵消。他们没在场确实使她非常不好受,可是现在她不得不意识到,他们的在场也许会使她更痛苦。

今晚伊丽莎白心里的不自在决不是无足轻重的。西莉亚·蒙塔古的戏谑之语她倒能坦然地忍受,可是还有更大的困难需要她去克服。她必须牢记——决不能忘却——杰弗里·波特兰爵士随时随地都会来到。这个人要求她集中全部注意力去照应。

她带着惶恐不安的心情期待着与这位绅士的会面。他在给达西的信里也提到了她,口气虽然有点冷淡,却很温和有礼。尽管达西不止一次地向她保证,说他们俩一定会像他爱他们那样彼此热爱,她却一点儿也分享不了丈夫的乐观自信。她早听说,杰弗里爵士是一个——他对这一点看得比什么都重——对家庭地位非常敏感的人;此外,她还清清楚楚地记得自己和另一个像他这样的人初次见面时的不愉快,那个人正是他的学生和教子。

因此当仆人通报这位绅士已经到达时,她的勇气差一点消失殆尽。她心儿直跳,感觉到自己脸上发烧,但是她迅即振作起精神去迎接这位客人。达西已经先她一步走了出去,向自己最崇敬最年长的朋友致礼,这会儿他很高兴地为他们俩作了介绍。

“我的好亨利,”杰弗里爵士说道,从达西的童年时代起,他就与众不同地这么称呼他。“终于又见到你了,这使我多么高兴。这位大概就是达西太太了,”他望着朝他们走来的伊丽莎白,又低声说了一句:“我能理解你对她的迷恋了。”

伊丽莎白落落大方地对他的致意表示了愉快,又谦和有礼地谢了他,心里还想着再说些什么,可是却哑口无言。过了几分钟后她才重新恢复了镇静,终于能对杰弗里爵士谈论起早春已经来临的话题,并且很得体地询问了他的安康,又把他的故乡赞美了几句。

他礼节周到地回答了她的问话,但是眼睛里那种探究的目光,却牢牢地盯在她身上,这使她一向具有的坦然自若荡然无存,只觉得一阵阵的困窘难以克服。后来总算又来了新客人要女主人过去招呼,她才得以解脱,在不失礼的情况下尽快地告辞离开。

杰弗里爵士独自留在那儿,继续在心里揣摩着她,脸上一点不露声色。一直等到珈苔琳夫人和她的女儿稍后抵达时,他才在别人问起后,读出了自己对达西新太太的印象。

那位高贵的夫人尽量简短地与自己的侄子和他的新娘打过招呼后,就迅速地转向杰弗里爵士,要求知道他的公正看法,“你看我侄子是不是已经把所有的体面观念都丢到了脑后?”她问道。“他是不是鬼迷心窍了,先生?毫无疑问,你现在一定看出来了。”接着又怒气冲冲地添了一句,“一个野心勃勃的暴发户,出身卑贱,毫无教养,居然成了彭伯里的主妇!令人无法容忍,不是吗!还有她的裙子,完全不成体统,是早就过时的去年的式样。”

杰弗里爵士还在仔细考虑,他承认,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什么真正的理由让他觉得不快。“她的礼仪举止还算合人心意,虽然有些活泼,”他说。“她的眼睛确实像亨利形容的那样漂亮。”

珈苔琳夫人昂起头对他的话表示轻蔑,随后转身离他而去,心中对于男人的愚昧更加确信无疑。他们的见解摇摆不定,根本靠不住,在欺骗手腕高明的女人面前常常容易可悲地上当受骗。甚至像杰弗里爵士这样平时很有洞察力的男人,她看出来,竟也被一条已经过时十二个月的长裙所蒙骗。她旋即把注意力转向了女儿,催促她参加到跳舞的娱乐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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