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彭伯里不到十英里的地方,另外一群人也在集合,准备去出席即将举行的舞会,虽然人们或许会把他们看成是一个不太和谐的群体。
在查尔斯和吉英·彬格莱新近买下的房产佩勒姆府邸,一些客人已陆续来到,他们之中有查尔斯的两个姐妹,珈罗琳小姐和露薏莎·赫斯脱太太,还有露薏莎的丈夫,以及吉英自己家里的人,吉蒂和曼丽·班纳特小姐。
他们的女主人里里外外地忙碌着,想尽量使每一位宾客感到舒适惬意,但是要完成这一使命何其艰难。对每个人的需求,吉英都分外留神,不过,要做到使全体来宾和谐一致,就只能是吉英的美好愿望了。和蔼可亲的态度,无论怎样温暖可人,也不足以使这群趣味不同的客人融洽相处。彬格莱太太对大多数人都保持着彬彬有礼,但是难得有更进一步的表示。
吉蒂和曼丽·班纳特刚从浪博恩赶来,她们当然需要和姐姐好好聊聊许多发生的事,告诉她近几个月来麦里屯的一些小灾祸。她们详细叙述了女装裁缝的破产,亚麻布店新到的里子薄绸以及她们帽子上的种种装饰;而最重要的是,她们对究竟该穿哪件带来的衣服去赴乔治安娜的舞会争执不下。
彬格莱小姐很高兴自己能以超然物外的态度对待她们这场无聊的争论。她只信赖伦敦最优秀的服装师的鉴别力,班纳特小姐们这种拿不准主意的麻烦从来就跟她不相干。
“无论你怎么说,曼丽,”吉蒂态度坚决地说,“我决定就穿那件圆点的麦斯林纱裙子。民团驻扎在麦里屯的时候,某某郡的恩塞因·阿特金森,你或许还记得,就对它极为赞赏。啊,亲爱的民团!我发誓自打他们开拔后,生活里简直就没有什么让我快活的事。”
“我几乎没有注意到他们的离开,”曼丽答道。“不过我的习惯一向如此,对于一个倾心于探索心灵真谛的人来说,欢宴娱乐并不能提供什么滋养。我大部分时间都花在研究社会上,根本没空烦神去注意别人。”
对于姐妹俩之间的这番谈话,彬格莱小姐没有发表什么评论。
“没关系,亲爱的妹妹们,”吉英插话说,“今天晚上将会使我们大家都非常快乐。即使曼丽也会不知不觉地被快乐感染。自从丽萃到了彭伯里后,那里确实变得欢欣愉快,而且,乔治安娜已经出落成一个光彩照人的年轻小姐了。”
“无论如何我也要让自己快活,”吉蒂带着意味深长的一譬说道,“当初在家乡让恩赛因·阿特金森大为迷恋的东西,在德比郡肯定也不会逊色。”
这句话终于促使彬格莱小姐开了口:“你想在这里崭露头角的决心是可以理解的,因为麦里屯已经没有了驻军。不过,你家里倒是可以接受大家的道喜了,”她又尖刻地添了一句,“因为你的近亲最近已和他们之中的一位军官缔结良缘。这事实在值得称道,丽迪雅·班纳特这么年轻,却能如此成功地迅速抓住出现在她面前的好机会。”
吉英移开目光,这句暗指她妹妹私奔的话使她觉得羞辱,但是她没有说什么。与查尔斯·彬格莱结婚后,她就立即打定主意,无论自己内心深处对咖罗琳·彬格莱和露薏莎·赫斯脱抱有什么感情,她都要以待自己亲妹妹的态度在佩勒姆府热情地欢迎她们。
吉蒂这时却笑了起来,“我可不必为自己的前景担忧,”她大声嚷道,“因为我不过和乔治安娜一般大,虽然我进入社交界比她早。迄今为止,我也没有像其他许多人那样觉得焦急。你能设想可怜的吉英到了二十三岁还没嫁出去吗?要是换了我,亲爱的彬格莱小姐,我就准备人家叫我老处女了!”
听了这话,彬格莱小姐缩了回去,一声不响,这不仅由于吉蒂·班纳特的粗鄙谈吐使她目瞪口呆,而且更由于她意识到自己最近已过了二十四周岁的生日。就在她心里盘算着如何反唇相讥时,她哥哥和赫斯脱先生走了进来,他们刚刚游览了一遍庄园。佩勒姆府邸建造的时间虽然还不到五十年,但许多年代更为久远的房子所拥有的典雅它却一应俱全。整幢房子大而美观,里面的设备既不奢华也不简陋,与新来的居住者的品味十分契合。彬格莱先生为它感到自豪。至于庭院部分,他觉得只有带他姐夫去看过各处美景以后才会使自己心满意足,他们一起看了玫瑰园、小树林、果树园和慢慢倾斜着伸向小河的草坪,小河边常有棕色的黇鹿逗留在那儿饮水。
赫斯脱先生以还说得过去的风度忍受着欣赏美景的煎熬。当他们最后来到酿酒房时,他总算得到了补偿,他和酿酒师讨论起这一年的谷类收成。接着又参观了马厩,在那里他对舅爷坐骑的血统进行了一番估价,最后得出结论:这里的种马要比他自己的差得多。归途中他显得兴高采烈,后来竟直接走到女主人面前向她致意。
“彬格莱太太,”他说,“我要为你们的这幢住宅向你祝贺。虽然无论从嘱方面讲,它都不能与彭伯里相媲美,但它仍然是一幢你无需为之感到惭愧的房子。”肚子里的所有殷勤话都说尽之后,他便在余下的作客时间里一声不吭了。
查尔斯·彬格莱朝四下里望去时,映入眼帘的没有一处是他不喜爱的,他难以控制自己的喜悦之情,“多么美妙的地方,”他喊道,“我从未呼吸过如此纯净的空气;那些苹果树,我刚才观察了一下,已经有点开花了,亲爱的吉英,我想,会有一次丰硕的收获。哦,我多么热爱这里的乡村。并且,最称心的是,我们俩的亲戚全都聚在这里!一个人还能奢望比这更高兴的事吗?”
吉英虽然并不完全赞同丈夫对目前情景的论断,但和往常一样,欢欢喜喜地迎合了他兴致勃勃的情绪。结婚以来,这对爱人在共同生活中品尝到的幸福甚至超过了他们自己原先的期望。他的吉英,彬格莱认为,无疑具有世界上最可爱的性格和最仁慈的心地,而对她这个作妻子的来说,丈夫谦和大方的品性是水不枯竭的幸福源泉。他的一番赞叹振奋了她的精神,也影响了全体宾客的心情。随后,他注意到还有一小时的空余时间,便提议大家在更衣换装前先和他玩一轮惠斯脱牌,这个想法得到了出乎意料的热烈响应。
彬格莱小姐玩起牌来要比跟人交谈生动活泼得多,因此她的脾气立刻大为改进。“好啦,亲爱的哥哥,”她说,“看在上天的份上,别再喋喋不休了,让我们去彭伯里以前在娱乐中度过愉快的一小时吧。”
看到她在礼仪谈吐上有了这么大的改进,而且把那个主意看作是她自己提出来的,全体宾客都十分喜悦。他们跟随她进了游戏室,由她安排他们在桌旁一一就座,开始高高兴兴地玩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