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里现在已经有许多人在尽兴地娱乐了。乔治安娜·达西仪态万方地出现在宾客面前,当乐师们奏起欢快活泼的乐曲时,只见她带头领舞,使跳舞的人们排成两行纵列翩翩起舞。她时不时甜美地望一眼斯坦顿一家,布鲁克一家或是米德尔顿一家。她的长裙款式,她那系在头发上随摇曳舞步向下飘动的丝带,无不使他们的脸上露出赞许的表情。

爱德华·斯坦顿爵士是一位上了年纪的绅士,他仪表尊贵,待人有礼,在附近地区已居住多年,是乔治安娜父亲的至友,这时他高兴地注视着乔治安娜说道,“谁说彭伯里不是又变得生气勃勃了呢?很多年来它一直沉浸在悲伤的静默中,可现在,你瞧它有多么欢乐!”

的确,在年轻的跳舞者中间,乔治安娜显得绰约多姿,光彩照人,甚至连最想找岔子的旁观者也挑不出一丝差错,她实在是完美无缺。当客人们的谈话转到了正在房间另一头招呼来宾的两位男女主人时,一个令他们更有兴趣的话题便展开了。关于这个话题,大家也达成了毫无异议的共识,只不过称赞的话就比较少了。米德尔顿夫人,这位向来以仁慈闻名的夫人口气坚定地指出,一桩不般配的婚姻是愚蠢的,她的朋友们一致点头称是。没有一个人会头脑简单到想去反驳这个英明论见。

幸而这时彬格莱家的大队人马通报驾到,伊丽莎白赶紧跑出去,向亲爱的姐姐吉英表达最热烈的欢迎。彬格莱太太的丈夫也被她们俩的快乐所感染。她们看上去似乎像——她们心里也确实这样感觉——经过了一段不同寻常的久别后彼此重逢,虽然她们自上次见面以来只不过几天的时间。

吉英对舞厅里看到的一切都钦佩不已,极力称赞妹妹的成功安排,并且对她在如此繁忙的应酬中保持着镇定觉得惊奇。

“说实话,我亲爱的丽萃,”她说,“你真是沉着镇定的化身。我相信你准备的筵席甚至会为母亲争光!”

伊丽莎白正打算对姐姐倾吐心中的不安,未料咖罗琳·彬格莱紧随吉英之后走近前来,急欲加入到对女主人的赞美中。

“我不能不同意你的看法,彬格莱太太,”在向女主人致意后她立即说道。“达西太太在新生活中对自己的本份履行得这么好,确实是她的光荣!考虑到她以前在这方面的实践如此之少,目前的状况确实应当被视作特别的成功。对了,吉蒂和曼丽·班纳特小姐也和我们一起从佩勒姆府来参加今晚的娱乐,她们打算为了家里的利益,在这种上流社会的场合中尽量找寻出一切有利的好处。”

伊丽莎白昕了这话虽然吃了一惊,但还是决定宽容为怀。

她这样说道,“亲爱的彬格莱小姐,我盼望你至少也能像她们一样尽情娱乐。我丈夫一直把你当作自己的姐妹那样看待,乔治安娜也祖信赖你比她丰富的社会阅历。在我遇见达西先生之前,你就对彭伯里十分熟悉了;而我只是在成了这儿的主妇后,才开始对它了解。”

说完这些,她撇下发愣的彬格莱小姐,走到前面去欢迎自己的两个妹妹。她怀着满腔爱心,听她们反反复复地细述了四五遍母亲的病痛,说她如何遭受折窘,如何为了不能来参加庆典而懊恼不已。

吉蒂简直无法克制自己的兴奋。但是没过一会儿,连她也对眼前富丽豪华的布置变得敬畏起来,以致讲话时放低了声音。

“这里是多么美丽堂皇、多么典稚精致啊!”她惊叹道,“还有这么多绅士。”

这一点真是好运气,伊丽莎白想道,这次舞会至少不会缺少年轻的男士,吉蒂和曼丽可以心满意足地跳个够,不必担心没有舞伴。她扫视了一下客厅,捕捉住丈夫的目光,用眼神向他表示自己需要帮助。费茨威廉·达西对于自己作为男主人的责任十分敏感,一会儿便看出布鲁克家的两个大儿子正闲着,于是立即把他们带过去引见。两姐妹欣喜地在年轻小伙子们的陪同下步入舞池,在刚开始的舞曲中轻快起舞。

伊丽莎白注视着自己的妹妹和其他欢快的宾客,开始觉得这个夜晚的活动正在愉快地进行着。她甚至相信自己也能因此愉快起来。

突然,好似寂静霎时间降落大厅,托马斯·海伍德上尉走了进来。他一身海军制服打扮,显得与他十分相配,无论从哪方面看,他都是一个英俊潇洒的人物。他在人群中寻找着男女主人,准备通报自己的到来,这时所有的目光都一齐投向他。

“达西太太,”他快步走到这位女士面前说,“在得知你新近才来到彭伯里后,我特别渴望能与你结识。我也是新到这个郡的陌生人,有时候,我恐怕自己对故乡英格兰都是陌生的,因为我刚从海边一场漫长艰巨的战役中归来。”

伊丽莎白对这样不拘礼的亲密致意微微有些意外,然而还是以满腔的同情心接待了他,因为他是一位刚刚为自己祖国战斗过的人。

“可敬的先生,”她热情地答道,“我们确实十分欢迎你。皇家海军在这些年艰难的岁月里战绩卓著,你身为其中一员,理应尽量享受到每一份酬报的快乐。有一点我们至少能肯定,你会觉得这儿的食物饮料味道不错,因为你在神圣的服役期间忍受了严酷的生活,只能吃到腌肉和饼干。至于我们在德比郡这里提供的小小娱乐,我不能说有完全的把握。在你已经见识过世界上许多地方之后,我们只能希望此地不要使你觉得太乏味。”

“绝无可能,我发誓,”上尉激动地说,“只要环顾一眼这个房间,就会觉得马耳他和直布罗陀的跳舞厅大为逊色。”

伊丽莎白看见她的小姑乔治安娜走上前来,便把她介绍给上尉。海伍德上尉的殷勤话在这种场合下如果不算过份的话,也称得上滔滔不绝。他声称自己感到目眩神迷,还说他已不习惯一下子看到这么多美貌佳丽,而且近在咫尺。于是他再一次沉醉到自己爱好诗歌的激情中,面对被强烈感染的乔治安娜,他大声吟诵起他倾慕的拜伦勋爵新近写的诗句:

她在美的光辉中款款而行,宛若清澈的夜空缀满繁星;

黑暗与明亮至美的光泽,在她的容貌和双眸中辉映;

这光泽醇美而柔和,绚丽的白天难见踪影。

随即,听到乐师们重新奏响乐曲时,海伍德上尉认为没有理由再耽搁了,他向乔治安娜欠身一鞠躬,伸出右手,接着,迅速而突然地把她带向舞池,这使正跟她谈话的米德尔顿家的长子大为惊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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