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达西的亲朋好友中,有一个人受到他特别的尊敬,这就是杰弗里·波特兰爵士,他父亲的亲密好友。杰弗里爵士从未忽略过对这位年轻人的照料,在他失去双亲时最艰难的岁月里也是如此。对于达西来说,实际上他已经替代了父亲的位置,即使达西内心对他的爱还未达到做儿子的感情,可是在日常生活中他一直尽着做家长的责任。

达西对他的建议和忠告十分信赖,而他和达西打交道时也从未感到过白费苦心。达西还没成年时就要照料年龄比他小得多的妹妹,如果没有杰弗里爵士的援助,他深信,自己将披肩负的重担压垮。爵士的住所离他不远,来往方便,这样他就可以不断向这位朋友请教家里发生的每一件麻烦事。虽然杰弗里爵士在整个郡的影响举足轻重,可他从不因为向他请教的事过于琐碎而不屑考虑。达西对他的钦佩可谓心折首肯,而且,内心充满了对他的爱。

杰弗里爵士的房产登比庄园面积很大,规模决不在彭伯里之下。在他的花园里,最挑剔的绅士尽可以随意漫游,完全不用担心会见到一处令他厌烦或是乏味的景致。房子四周的绿化园地连绵无际,宽大的草坪倾斜着伸向小河边,河对岸是一片片环河而立的小树林,向远处望去,可以见到层峦相叠的小山。好几年以前,杰弗里爵士就找来了凯普比利迪·布朗,请他为这座在王政复辟前就属于他家的房子及花园添置上所有当时的舒适设施。这样改进的结果使整个庄园无论外部还是内部全都变得完美和谐,而且成了杰弗里爵士最为珍爱的享乐之一。事实上,许多年来这是他唯一的享乐。

他膝下无子,又是鳏夫一人,平日里萦绕于怀的并不是有关将来的打算,而常常是自己家庭过去的辉煌时光。他是一个相貌堂堂的男子,举止高贵,外表高傲,往往容易使人产生一种印象,觉得他自视甚高,不把别人放在眼里。实际上这种印象倒并不算错,因为他看人待事的标准比较高,难得有人能符合他的尺度。但是失去双亲的达西小兄妹却唤起了他的同情心,他们使他领悟列一种以前从未体验过的炽热情感。为了旧日老友的孩子,他舍弃了一向矜持含蓄的作风。他爱他们如同己出。

他最近才从西印度群岛的安地瓜岛返回家中,他是为了家里一些私事去岛上的,虽然在那里就获悉了教子结婚的消息,可他还得亲自结识一下伊丽莎白本人。

他为达西新娘而感到的种种焦虑并非微不足道,焦虑的起因大部分来自他在国外时收到的一封信,信是珈苔琳·德·包尔夫人写的。他与这位夫人友好交往的时间如此之长,以致他完全能够在任何情况下,把她对事物的褒贬打了大折扣后再听进去。但有一件事除外,他一直认为她的观点值得重视,那就是社会地位问题。

她对于伊丽莎白的描述令他震骇不已。一个出身卑微的年轻女人,有着一个倒霉的家庭,根本没有嫁妆,却有一位舅父,珈苔琳夫人听说,在齐普赛街做小买卖。紧接着这第一封信后,杰弗里爵士又收到了另一封来自新郎本人的亲笔信。他在信中对自己心上人的优点大大赞美了一番,她的温和亲切、她的善解人意、她的聪敏活泼;总而言之,她在各方面都是完美无缺的。他的新娘,达西写道,是男人敢于奢望的理想女性的体现。

第二封信并没有减轻杰弗里爵士的忧虑。对于这个年轻朋友的幸福,他曾寄予很高期望,不过使他担心的是,他深恐达西会由于一桩不合适的婚姻而损害了自己的身份地位。如果像珈苔琳夫人所说,浪博恩的班纳特小姐有这么些贫贱的亲戚关系,那么达西把她描绘成优秀典范的那番话就靠不住了。杰弗里爵士只好推测,他是被热烈的爱情所迷惑。通常情况下,他知道达西对有关自己社会地位的问题是考虑周到的,作为彭伯里的继承人,他对自已肩负的责任义务也是忠诚的,不过他毕竟年轻,也许会上当受骗。

然而,他对这件事全神贯注的默想却被一阵驶近登比庄园的马车声打断。车夫们穿的号衣漂亮而又精致,与马车的主人珈苔琳·德·包尔夫人的气派正相配。杰弗里爵士正恭候着她的到来,他们俩先前在信中约定了这次访问。有一件事,珈苔琳夫人断然指出,是可想而知的,那位彭伯里新来的主妇竟然出面操办乔治安娜的社交舞会,这简直是胆大妄为,此外,她根本不可能——这点毫无疑问——有本事招待像她们这样来自罗新斯并且对任何事都要求一丝不苟的客人。这位有教养的太太对地位比她卑下的人有一种特殊的敏感,她宁愿呆在一幢主人的地位或许与她旗鼓相当的房子里,因此,杰弗里爵士务必在星期五下午三点过后等着她。这位绅士清楚自己毫无退路,便回答说很乐意从命。

马车到达后,仆人们都应召而来照料夫人下车。男仆们往房千里搬进一个又一个盒子,尽管珈苔琳夫人对于旅途的劳顿从来都感到无法忍耐,加之从肯特赶来的一路上心急情切,人被弄得极其疲乏,但她还是觉得有必要亲自指挥下车安顿的全过程。她很快就不满地发现,仆人们干活的方法杂乱而马虎,而这种情况——她不可能观察不出来——完全是由于杰弗里爵士修建了登比庄园,使仆人们的劳动大为减轻的后果。当初她就认为修建登比庄园是一种浪费,根本不赞成。鉴于杰弗里爵士是一位值得敬重的老朋友,这会儿她就应当对他更负责任,明白无误地告诉他,在她自己的生活中就从来没见过如此懒散的仆人。

她至少可以庆幸自己具有先见之明,让女佣萨莉跟了她和安妮来访问。杰弗里爵士或许对自己杂乱无章的单身汉生活感到心满意是,但是珈苔琳夫人理应在一切细枝末节上都得到妥帖的服侍,假如她想光彩体面地出现在彭伯里的舞会上的话。

“安妮,亲爱的,”她刚把萨莉打发去做事,又立即对女儿叫道,“你必须立即回房休息,你的气色很不好,决不适合参加舞会,即使今晚这样的舞台也不行。假如彭伯里已经不是往日的样子,我们可得记住自己还是德·包尔家的人。去休息,亲爱的。让气色恢复过来。我马上就会去你那儿照料你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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