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伯里的主人刚从伦敦办完生意上的事回到家里,随他同来的还有一位年轻的建筑师.彭伯里虽然凭了历史悠久和良好的保养而具有庄重典雅的风格,可是也需要不断地予以精心照料。很久以来达西就希望能找到这样一个优秀的建筑师:他既能准确地品评建筑物的各种特点,又能抵御企图把它们加以改进的诱惑。可以胜任这项工作的人,他确信,就是詹姆斯·利·库珀。虽然年龄还不到三十岁,这位年轻人却在几次重要的建筑工程中使自己名声大振。许多年来,达西一直仰慕他的卓越才华,如今庆幸自己总算请到了他来帮忙。
让客人在自己的房间里舒适地安顿下来以后。他便充满信心过问起家里的事情。先前他去伦敦办事的时候就非常放心,他知道乔治安娜的舞会将会安排得妥妥帖帖,无论发生什么困难,他亲爱的丽萃都能圆满解决。
作为彭伯里的主妇,她对自己新担负的职责究竟适应得怎样了?这个念头给了他莫大的乐趣。她的聪颖、她的机智、她的顽皮,这些当初使他身不由己倾心于她的优点,如今依然魅力不减,同时由于她目的处于较尊贵的地位,从她身上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种端庄,使她显得更为动人。达西始终深爱着她,如今见到她的娴静又平添了一份欢喜。
伊丽莎白怀着无限的深情蜜意热烈地欢迎丈夫归来。虽然他们在一起生活的时间还很短,但是对她来说,他变得比什么都要宝贵。她对自己最初对他的评价感到奇怪。他使人望而生畏吗?他骄傲自大吗?从不!毫无疑问他是男人当中最温文尔雅,最慷慨大方,最叫人称心如意的一个。任何一位有良好见地的人都会承认这一点。
“嘿,达西太太,”这个受着心中种种柔情鼓励的人一进家门就说道,“晚宴的准备工作都做好了吗?”
“一切都完美无缺,蒙你关心,”她说,“兰厄姆太大因为牙疼躺在床上;果子冻还没有凝结;阿瑟带话来说,乐师们被耽搁在伊顿。总之,样样事情都进行得很好。正像任何一个有足够的蠢劲要开舞会的人能预料的那样。”
“我妹妹呢?她表现怎么样?”
“相当不错呢,我向你保证,她已作好准备,并且乐竟应付晚会上的任何场面。谁知道呢,”她带着含有意味的眼光说道:“兴许有什么人会被她的跟睛迷住而大为赞叹呢。”
达西对这句提醒只好笑了笑,当初伊丽莎白引起他注意的正是这一点。
“乔治安娜的眼睛漂亮吗?”他总算这样问了一句。“我真的从来没有观察过。”
“那是因为,”她调皮地答道,“你是她的哥哥,而不是她的追求者。我对自己只有姐妹感到庆幸之至,我父亲或许觉得这是一大苦恼,可对于我们姐妹几个的虚荣心来说,必定受惠不浅。倘若你做了我的兄弟,我无论怎样美丽迷人,你肯定也是这样木知木觉的。”
“或许你是对的,丽萃,”他笑道,“不过最引起我注意的当然是这位年轻小姐和你相处之后得到的收获,她在行为举止方面表现出很大的进步。她的情绪变得欢快活泼,这我早已看到,但是最近我从旁又观察到她身上隐约有了另外一些变化,她有了良好的鉴别能力,没有了轻率的行为;在你的悉心照拂下,我相信,她正惭渐变得为女性争光起来。”
这对相亲相爱的人就这样谈论着乔治安娜,倾诉着他们对她身上新出现的认真态度感到的快乐。她难道不是开始更勤奋地学习了吗?不是在做缝纫活和弹钢琴方面更加努力了吗?达西不单愉快地看见了妹妹的长进,也看到了他的丽萃对此施加的影响,在每—件事,每一点进步上都能感觉到她起的作用。他的幸福真是漫无疆界。但是,一个陷于爱情中的男人,又是初尝婚姻幸福的乐趣,人们是无法指望他作出无懈可击的判断的,费茨威廉·达西当然也不例外。
对于达西太太来说,彭伯里的新生活并非没有难处。伊丽莎白·班纳特,这个俊俏聪颖、但毫无嫁妆的绅士的女儿,一经婚嫁,便发现自己毫无思想准备地成了偌大一个庄园的女主人和无数财富的拥有者。尽管这里的环境快乐宜人,但是突如其来获得的头衔与地位,不可避免地伴随着各种危险出现在一个有理性的女人面前。总而言之,伊丽莎白必须在极其富足的环境中学会如何生活。
她的父亲是一位乡绅,在哈福德郡有着较可观的财产;但是达西社会圈子里的那些人,在地位上当时要远远高于她的家庭。他们代表了英国贵族社会的精华部分;不过她所要求的只是达西对她的赞赏。
由于生性太敏感,因此从一开始她就看出彭伯里的人觉察到了她最初阶段的怯场。随即她又注意到来自车夫、男管家、女佣和一些仆人惊奇扬起的眉毛和偷偷的窃笑;所有的人都只习惯从地位比她高得多的人那儿接受命令,而她只不过是一个乡绅的女儿。
此外,她知道,周围的邻居们也一直急不可耐地等待着她的到来。她为那些爱嚼舌头的人增添了一个最理想不过的闲谈话题,而这种话题可能正是这个郡所缺少的。她还知道,有些人期望她会做事笨拙,举止不当。她于是毫不留情地决定,绝不成全他们的愿望。然而,了解到这一切也使她心绪烦乱。
达西的姨母珈苔琳·德·包尔夫人则公开地进行辱骂,安妮·德·包尔小姐当然恭恭敬敬地听从母亲的指挥。她们圈子里的其他人对这个家庭所蒙受的耻辱探表同情,因为她们竟被迫接纳了一个只靠爱情嫁进门来的人。他们把满肚子的不快全放在脸上,让人见了一眼就能看出来。伊丽莎白时不时地就会遇到他们冷冰冰的面孔,假如不算是真正的恶意的话。
天性爽朗快活的她便有意寻找一些慰藉的办法,她或是拿自己的身份地位寻开心,或是嘲笑某些邻居的愚蠢。但是她企图减轻重负的努力并不总是奏效。当她一人在自己豪华的房间里独处时,往往忍不住泪沉满面,对哈福德郡以及在那儿的朋友、家人的眷念无比强烈;过去,父亲的古怪性格,母亲反复无常的脾性和平庸的智力都常常引起她的忧虑甚至烦躁,可是她现在想到的全是他们两人的可亲可爱之处。连妹妹们那种吵吵嚷嚷不得体的行为,此刻回想起来也变得亲切温馨。至于她们有时做出过分随便的举动,她认为这仅仅是年轻和兴奋引起的一时糊涂,是可以原谅的。一段能巧妙地引起人好感的空间距离,使浪博恩确实变得很具吸引力。
她把自己的痛苦遮掩得很好,她打定主意,得不让达西看到她的眼泪。她将在他的家里和他的故乡获得成功,如果她要哭,她就自己一个人去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