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穿过一些摆满渔夫油布雨农之类的店铺,来到了伏弗曼码头,海上号正停靠在那里,它的那面在纽芬兰浅滩挂的旗子依然在迎凤飘扬,船上所有的人手都在灿烂的晨光中忙着做搬运工人。屈劳帕站在舱口益那儿指挥梅纽尔、宾和萨尔脱斯伯伯吊滑车,朗杰克和汤姆。泼拉特管装筐,丹把满筐的鱼推到船边。哈维站在撒满盐花的码头边上,他代表船方跟码头上的职员一起过磅。

“准备!”舱下传来几个人的喊叫声。“吊!”屈劳帕下令说。“啦!”

梅纽尔说。“来啦!”丹把一筐鱼推到了船边。接着他们听到哈维清亮的声音,神气十足报出鱼的重量。

等到最后一筐鱼过磅以后,哈维从六英尺高的纵梁上跳到绳梯的横索上,那是一条来到屈劳帕面前最短的捷径,他把货签交给屈劳帕,大声说道:

“二百九十六公担,货舱出清!”

“总数是多少,哈维?”屈劳帕说。

“八百六十五。三千六百七十六元二角五分。希望工资以外我也能分到一份奖金。”

“好啊,我不会到那个份上,说你没资格得到奖金,哈维。你是不是到伏弗曼办公室去走一趟,把我们的货签都带给他?”

“那个小伙子是谁?”切尼对丹说,丹对所谓避暑的客人,一些闲来无事的呆子提各种各样问题已经习以为常。

“算是货物管理员呗,”他回答道。“我们在纽芬兰浅滩的波涛里把他捞了起来。他说他是班轮上掉下来的。他是一个乘客。不过他现在顺便当上了渔夫。”

“那他当一名渔夫是不是合格呢?”

“合格。爹,这个人想知道哈维当渔夫是不是合格。我说,你是不是想到船上去看看?我们会为太太放下一把梯子的。”

“我确实非常想去看看。孩子妈,不碍事,你能自己照顾自己的。”

那位太太一星期以前头都抬不起来,现在居然从梯子上爬了下去,站在杂乱无章的船尾中吓得脸发白。

“看来你很喜欢哈维?”屈劳帕说。

“哦,是啊。”

“他是个好孩子。吩咐他干什么,样样做得头头是道。你听到过我们是怎么发现他的吗?我猜我们把他救上船的时候他一定是患了什么神经性的毛病,虚脱了,要不就是头碰到了什么东西。如今这一切都过去了。他很正常。

对,这就是船舱,里边有点乱七八糟,不过很欢迎你们到处转转到处看看。

这是他在烟囱管上写的数字,我们一般都在这上面进行计算。”

“他就睡在这儿吗?”切尼夫人在一口黄色的柜子上坐下来问道,她仔细看了看乱糟糟的铺位。

“不,他的铺位在前面,只有他和我的孩子要‘钓’煎饼的时候,或者到该睡觉的时候还在琢磨什么问题时才在这儿待一会儿。我从没有发现他有什么特别的过错。”

“哈维不是没有一点过错,”萨尔脱斯伯伯走下梯子来说。“他把我的靴子挂在主桅杆上,他对那些比他懂得多的人也不那么尊敬,特别在农业知识方面。不过他多半是丹带坏的。”

丹由于一大清早得到哈维偷愉的暗示占了便宜,这时正在甲板上大跳其原始部落的战舞。“汤姆,汤姆!”他朝舱口盖下面轻声说道。“他家里人来了,爹没明白过来,还跟他们在船舱里东拉西扯呢。这位太太真漂亮,而他呢,一眼就看出来跟哈维描写的一模一样。”

“真没想到!”朗杰克带着一身盐花和鱼鳞从底舱里爬出来。“你相信他说的那个孩子的故事以及四匹小马拉的马车都是真的吗?”

“我早就知道是真的,”丹说。“我们去看看爹怎么判断出错。”

他们欢天喜地地去了,刚好赶上听到切尼说:“我很高兴他有一个好品格,因为——他是我的儿子。”

屈劳帕的下巴往下一沉,后来朗杰克一直赌咒罚誓说他当时听到了喀咳一声。屈劳帕轮流地盯着那个男人和女人看个不停。

“四天以前我们在圣迭戈收到他的电报,就赶来了。”

“乘私人列车吗?”丹说。“他说你们可能会这样。”

“当然,我们是乘私人列车来的。”

丹看看父亲,眨了眨眼,尽管只是一刹那,他父亲还是觉得那是一阵对他不尊敬的十二级飕风。

“他跟我们讲过一个故事,说他有一辆四匹小马驾的马牢,”朗杰克说。”

那是不是真有这回事?”

“好像是真的,”切尼回答道。“你说呢,孩子妈?”

“我们在托莱多的时候,他有过一辆小马车,”母亲说。

朗杰克吹了声口哨。“喔,屈劳帕!”他说了一句,所有的意思都包括在这句话中了。

“我——我在判断上犯了个错误,比马勃尔海德人更糟糕,”屈劳帕说,好像一个个字眼都是从他身上用绞车绞出来似的。“我不妨向你承认,我误以为孩子脑子出了毛病。他讲起钱的事,样子有点怪。”

“他跟我说了。”

“他什么都跟你说了吗?因为有一次我打了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他不安地瞥了切尼夫人一眼。

“喔,他讲了,”切尼回答道,“照我说这件事比世上别的一切都好,他因此受益无穷。”

“据我的判断,很有必要这样做,要不我也不会这样干的。请别以为我们这条船上有虐待孩子的事。”

“我看你不会这样做的,屈劳帕先生。”

切尼夫人一直在观察一张张脸,屈劳帕象牙黄的脸色,秃顶,表情坚毅:萨尔脱斯舅舅头发剪成农民的样子;宾的脸上有茫然若失的痴呆表情;梅纽尔笑起来很安详;朗杰克高兴起来就咧开嘴笑;汤姆。泼拉特脸上有个刀疤。

照她的标准,这些人都很粗野,他们也确实是如此;但是她的眼睛里有母亲的机智,她站起来伸出了双手。

“猩,告诉我谁是谁?”她说着都快哭出来了。“我要谢谢你们并为你们大家祝福。”

“凭良心说,这就百借酬谢了我,”朗杰克说。

屈劳帕郑重其事介绍了他们。古时候中国船长可能也不会像他这样礼貌周到。切尼太太东一句西一句地唠叨着。当她知道梅纽尔头一个发现哈维,差点没扑上去抱住他。

“可我怎么能让他漂开去呢?”可怜的梅纽尔说。“你要是发现他浮在水里,你会怎么样呢?嗯,你说什么?我们是好朋友,他是你的儿子,我有说不出的高兴。”

“他还跟我说丹是他的伙伴!”她这么一嚷,丹的脸已经够红的了,等到切尼夫人当着大家的面,吻了他的双颊,他的脸更红得发紫了。接着他们领她到前面去,让她参观船首楼,她在那儿又哭了,还说什么一定要下去看看哈维的铺位,她在那里看到了黑人厨师正在清理炉灶,他朝切尼夫人点了点头,好像她是他好几年来一直盼望遇见的一个人。他们想向她解释船上的日常生活,而且总是两个人同时争着开口,而她呢,坐在制转杆旁边,戴着手套的双手搁在油腻腻的桌子上,一会儿嘴唇抖抖索索笑出声,一会儿眼睛网烁泪花哭起来。

“这下以后别人会把‘海上号’当成什么啦?”朗杰克对汤姆。泼拉特说。“我觉得她会压根儿把它变成一座大教堂的。”

“大教堂!”汤姆。泼拉特冷笑他说。“哦,只要它是渔业委员会的一条船,而不是这条吹得天花乱坠的船就好啦。但愿她来的时候,我们能稍微体面一点,稍微整洁一点,有几个能摆摆架子的小伙于就好了!那时她就得大惊小怪地爬这把梯于,而我们就该向她行登舷礼了。”

“这么说来哈维并没有疯?”宾慢声慢气地对切尼说。

“对,的确没有疯,感谢。上帝,”那个大个几百万富翁亲切地弯下腰来说。

“一个人要是疯了一定很可怕。除了失去孩子,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更可怕的事。你的孩子不是回来了吗?让我们为这件喜事感谢上帝。”

“你们大家好!”哈维在码头上亲切地往下看着他们。

“我措了,哈维。我错了,”屈劳帕说着,连忙向他举起一只手来。”

我估计错了。这件事你以后心里别嘀咕。”

“我看我会留意这件事的,”丹在一旁轻轻嘀咕道。

“这么说来你现在就要走啦?”

“是的,不过先要把我的工资算清,除非你想让‘海上号’给扣留下来。”

“是该这样;我忘得一干二净,”他数出了没有付清的工资。“咱们原先说定的你都做到了,哈维,而且你做得很出色,好像你天生就长在……”

说到这里屈劳帕顿住了,他不知道怎么说完这句话。

“长在私人列车以外?”丹毫不留情地提了个头。

“来,我带你们去看看‘康斯但塞号’,”哈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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