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条乎底船一边漂来漂去,一边捕鱼,一边争争吵吵,直至海上掀起了汹涌的波涛,他们这才分散开来,以免相撞,有人叫嚷,海水继续上涨,弗吉恩很有可能会开锅。有一个鲁莽的加洛维人跟他的侄子却不买帐,起了锚,们要划到那块岩石的顶上去。许多人叫他们划开去,可也有许多人鼓动他们划过去。当一个又一个表面平稳的大浪推向南边的时候,他们把平底船越抛越高隐入了浓雾,然后又滑下一片凶险的水域,那里起着波纹,有一股向下的吸力,那条平底船在那儿下了锚,正在绕着铁锚转圈,离开隐藏在水下的岩石不到一两英尺。这只是为了逞能在拿生死作儿戏,其他的船都默默看着忐忑不安,后来朗杰克把船划到他的同乡背后去,悄悄割断了他们的锚索。
“没有听到声音不对头吗?”他叫道。“划出去,救救你们这两条可怜的命吧!快划!”
那两个人骂骂咧咧还想争论,这时船漂移起来,不过下一个大浪却挡住了一点漂移,就像一个人踩在地毯上有些绊脚一样,只听见一个深沉的呜咽声和一个越来越大的咆哮声响了起来,弗吉恩两英亩的范围内泛起一股股冒泡的水,顿时浅海自茫茫一片,怒涛汹涌,鬼哭神嚎。这下所有的人无不向朗杰克喝采,那两个加洛维人也没有了话说。“好看不好看?”丹说,把头点得像一只在自己家门口的海豹。“这下它每隔半小时就会开一次锅,除非浪头正好撞在它上面。汤姆。泼拉特,它要是发作了,每隔多少时候开一次锅?”“每隔十五分仲,分秒不差。哈维,你看到了纽芬兰浅滩最最壮观的奇景,可要不是朗杰克,你一定还会看到几个死人的。”浓雾深处传来一片欢呼声,一条条双桅般敲起了钟。有一条很大的三桅船小心翼翼从迷雾中探出鼻子来,马上受到爱尔兰人的热情欢迎,他们连连大声喊道:“过来,过来。亲爱的!”
“又来了一条法国船?”哈维说。
“你没氏眼睛?那是一条巴尔的摩船,没瞧见它怕得浑身发抖?”丹说。“这下我们可以把它彻头彻尾奚落一番啦。我看它的船长还是头一次看到咱们船队这个场面呢。”
那是一条看上去很结实很吸引人的八百吨黑色大船。它的主帆卷了起来,中桅帆一有小凤吹来:便会犹豫不决摆动几下。在海上的所有船只中就数三桅帆船最娇柔,这个家伙高高的身影,一副踌躇不迸的样子,再加上船头雕饰涂上金自相间的颜色,看上去真像是一个手足失措的女人半提着裙子,在一些坏小子的嘲笑声中,穿过一条泥狞的大街,它知道自己在弗吉恩栈滩附近什么地方,也听到了它的咆哮声,因此就问起路来。以下就是它从那些颠簸的平底船上听米的一小部份回答:“弗吉恩?你在说什么呀?这是星期天早晨的里哈佛尔。你就回家去清醒清醒吧。”
“回家去吧,你这家伙!回家去告诉他们,我们就要来啦。”
当它船尾带着滚滚浪花和噗噗气泡滑下浪谷的时候,五六个声音用最最好听的调子唱了起来:“啊唁唁,这下它可撞着了!”
“转舵!转舵逃命!你就在它的头顶心上。”
“下来!拼了命下来!别的别去管它了!”
“所有人手都去泵水!”
“放下船首三角帆,用篙撑住它!”
船长终于发起脾气来,说了一些话。这时捕鱼马上停顿下来,七嘴八舌回答他,他听到了许多有关他那条船和它下一个停靠港的种种奇谈怪论。他们问他是不是保了险,他那只铁锚是什么时候偷来的,还说那只铁锚原来属于“卡里。匹脱曼号”:他们把他的船叫作运烂泥的驳船,还责备他乱倒垃圾吓跑了鱼群;他们建议由他们来拖他的船;然后去问他老婆要帐;有一个胆大妄为的年轻人竟然把船滑到船尾突出部下面,张开五指用手掌抬打那条船,叫嚷道:“起来,老伙计!”
船上的厨师把一盆灰倒在他头上,部人用鳕鱼头回击。三桅船上的水手从厨房里丢出小煤块来,那些乎底船上的人就威胁要上船拆掉上层甲板。要是那条船真的遇上了什么尔测,他们会马上警告船上的人,但是看见它平安无事离开了弗吉恩,他们也就尽量抓紧机会逗乐,西边一英里以外的岩石再次发出响声时,三桅般受尽他们作弄终于扬帆脱身出去走了,这时起哄才算罢休。
弗吉恩声嘶力竭咆哮了整整一夜。第二夭早上海上依然自茫茫一片汹涌澎湃的巨浪,“哈维看见船队摇曳不定的桅杆上部作好了准备,只等有谁带头放平底船下去。但直到十点钟还是没人下去,这时白天眼睛号的两个杰罗尔德,以为海浪会有个平静的间歇,带头下了海,其实这个间歇并未出现。
不一会儿工夫半数平底船已经颠簸在一个又一个连天的巨浪中了。只有屈劳帕让“海上号”按兵不动,在于加工下舱的活。他看不出这种“敢作敢为”
有什么意义;因此傍晚风暴加剧时,他们就有丰去接待那些浑身稀湿的不速之客,那些人在大风中能找到一个避难的地方真是求之不得。两个男孩站在拉平庇船的索具旁,其余人都作好了随时拉索的准备,他们的一只眼睛都在扫视滚滚的波涛,正是这个波涛使他们放下了手中所有的活。拯救宝贵的生命要紧嘛。黑暗中往往会传来一声叫喊“平底船,平底船!”他们便放下钩子,吊上来一个湿透的人和一条快要下沉的小船。到后来他们甲板上乱七八糟堆满了平底船,铺位上也挤满了人。哈维和丹在守夜的时候,有五次大浪冲上甲板,他们跳上前桅斜桐,不让它包平扫过去打在帆杠上,并用手臂、腿和牙齿紧紧缠在绳子上、杆于上和浸透水的帆布上,不让浪头冲走。有一条小船撞得粉碎,大海把船里的人抛到了甲板上,那人前额撞开了一个大口子。快天亮的时候,大海依然万马奔腾,但海天相接之处微微露出了冷冷的自光,又有一个脸色发青折断一只手的人,像幽灵一样爬上他们的船,询问他兄弟的消息。开早饭他们多了七张嘴,一个瑞典人,一个查塔姆船氏,一个缅因州汉考克的小伙子,一个杜克斯堡人和三个普鲁温斯城人。
第二天船队之间进行了一次人员大清点,一条又一条小船划未报告全体水手都已登船,尽管吃饭的时候谁也不说什么,胃口却都很好。只有两个葡萄牙人,一个格罗萨斯脱老人淹死,不过撞破和撞伤的人不少,有两条双桅船断了锚索,给吹到了南边去,离那儿大约有三天路程。法国人的船上死了一个人,那条三桅船曾经跟“海上号”做过烟草的交易。它在一个白茫茫很潮湿的早晨俏悄地离开了弗吉恩,向一片深水驶去,它的帆不管有没有必要,全都升了起来,哈维从屈劳帕的小望远镜里看到了他们的葬礼。那只是把一个长方形的包滑出船弦去。他们似乎没有举行什么仪式,但是晚上下了锚哈维听得他们在唱歌,像是一首赞美诗,节奏非常之慢,歌声越过洒满星星的黑水飘扬过来。
帆船在海上颠簸,时而打转,时而倾斜,牵着我一片情意。
哦,圣母玛丽亚,为我向上帝祈祷。
永别了,我将离去,永别了,魁北克。
汤姆。泼拉特访问了那条船,他说作为一个共济会会员,那个死人就如同他的兄弟一般。后来才知道,一个浪头把那个可怜的家伙打在第一斜桅底脚上,折断了脖子。后来又有一个消息像闪电一样传了开来,因为跟通常的习惯做法完全不同,法国人的船上举行了一次拍卖,出售那个死人的东西,那个人在圣。马洛或密克隆没有一个朋友。东西全摊在舱房顶上,从他的红色绒线帽到背后带有小刀和刀鞘的皮带什么都有。丹和哈维到二十寻的水域去捕鱼,自然也就划着“哈蒂。埃斯号”跟许多人一起去凑热闹。他们划了好长一段路,在那条船上逗留了一会儿,丹买下了那把铜手柄很古怪的刀。
他们从那条船下来,把小船划开去的时候,天下起了蒙蒙细雨,海上起了一些小波浪,这时他们才想起因为耽误了捕鱼可能会招来的一些麻烦。
“我看就是揍我们一顿也不会痈的,”丹说,身体在油布雨衣里瑟瑟发抖,他们把船划入了自茫茫的浓雾之中,那雾限往常一样,不打一声招呼,说下就下了起来。
“这一带该死的潮水大多,都不是凭直觉就能相信的,”他说。“把锚抛出去,哈维,我们钓会儿鱼,等雾散去。你弯下身去挑一个最大的铅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