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干什么的?里边全是空的嘛,”哈维说。
“你和我再加上几个人要把它装满,”丹说。“打来的鱼便装在里边。”
“活的?”哈维说。
“顺,不。它们上来就差不多死了,得剖开来加盐。贮藏库里有一百大桶盐,我们直到现在还没有更多遮盖的衬板。”
“那鱼在哪里呢?”
“人们都说在大海里,在我们祈祷的船里,”丹引用了一句渔夫的谚语。”
昨晚就有四十条鱼跟你一起捞了上来。”
他指指后甲板前面一个像是木围栏似的东西。
“你和我在它们用完时要冲洗出来。但愿今晚我们能装满鱼栏!那时眼看等待清理的鱼足有半脚多高,我们还得站在桌子旁于,到后来我们困得要死,会觉得剖开来的是我们自己,而不是那些鱼似的。对了,他们正在回来。”
丹从低矮的舷墙上往下看,只见有半打平底船正在如丝绸般闪闪发光的海面上向他们划来。
“我从来没在这么低的地方向下看过海,”哈维说。“真好看。”
落日使海水染成一片紫色和粉红色,也将金光洒在一长排隆起的琵琶桶上和桶中影影绰绰似蓝似绿的鳍鱼身上。举目望去,条条双桅船似乎都在用无形的绳索把一些小船牵到它们那几去,小船中一些小小的黑色人影像是一些上了发条的玩具。
“他们千得不错,”丹说,眯起了眼睛。“梅纽尔的船再多装一条鱼都不行啦。船露出水面就那么一点点,仿佛静水中的荷叶一样,你说是不是?”
“哪条是梅纽尔的船?我真不懂,这么大老远你怎么分得出来?”
“朝南的最后一条。昨天夜里就是他救起你来的,”丹指着那边说。“他在葡萄牙人号船里,你不会弄错的。他是划船的一把好手,他的东边是宾夕法尼亚。看样子,上面装着发酵粉。他的东边是朗杰克,他的背有些驼,瞧他们一路上排成一行划得多出色。朗杰克是一个加洛维人,住在南波士顿,加洛维人大多数住在那个地方,而且大多数加洛维人擅长驾船。北边过去一点,是汤姆。泼拉特,过一会你就会听到他唱起来的。他说他以前当过水兵,在老俄亥俄号,我国海军第一艘军舰上服役,经常航行在合恩角一带。他别的话从不多说,唱歌唱到的事却不少,他捕鱼的运气特别好。你听!我刚才不是说过的吗?”
一阵悦耳的高声歌唱从北边那只平底船那儿悄悄飘过海面来。哈维听见歇里唱着什么一个人手脚冰凉,然后是:“拿出海图看看也觉凄凉,它一直在天涯海角!
鸟云在他们头上密布浓雾在他们脚下缭绕。”
“他的船也满载而归,”丹说着吃吃地笑起来。“要是他给我唱‘哦,船长’那就更妙啦!”
“现在为你,哦船长,我最最虔诚地祈祷,但愿他们永远不把我埋在教堂或灰暗的修道院里。”
“那是汤姆。泼拉特的两个拿手好戏。今晚他就会把老俄亥俄号的事一股脑儿告诉你。看到他后面那条蓝色的平底船吗?他是我伯伯,爹的亲兄弟,要是有什么坏运气在纽芬兰浅滩上游荡,它准会又找上萨尔脱斯怕伯。瞧他划得多轻松。我可以拿我的全部收入打赌,他是今天唯一遇上刺的人,而且给刺得很厉害。”
“什么东西会刺他呢?”哈维说,他发生了兴趣。
“多半是‘草莓’,有时是‘南瓜’也有时是‘泞檬’和‘黄瓜’。对,他的双时以下会被刺得生疼。老家伙运气好得使人目瞪口呆。现在我们得掌握好滑车,把他们吊上来。你刚才告诉我,你打出生下来到现在从来没有动手干过活,这是真的吗?你一定觉得很可怕,是不是?”
“不管怎么我要试着干些活,”哈维口气很坚定。“只是对我说来这些活全都那么陌生。”
“那你就掌握好滑车。它在你后面!”
哈维抓住一根绳和一个从主帆支索上吊下来的长铁钩,丹拉下另一个长铁钩,那是从另一样东西上滑下来的,他把那东西叫做“千斤索”。这时梅纽尔已经把满载的平底船靠了上来。葡萄牙人笑容满面,以后哈维总看到他这个样子,他拿起一把短柄叉动手把鱼甩到甲板上的鱼栏里。“二百三十一条,”他高声喊道。
“给他钩子,”丹说,于是哈维把它传到梅纽尔手中。他抓住丹的滑车,穿过船头的一个绳环,又钩在船尾的绳环上,然后爬进了双桅船。
“拉!”丹一声喊叫,哈维拉了起来,他惊奇地发现平底船很轻松地吊了上来。
“抓住,它还没有在桅顶横衍上就位!”丹哈哈大笑,哈维牢牢抓住,因为船横在他头顶的上空。
“低头让开,”丹又叫道,哈维把头低下去,丹用一只手把空船荡开去,让它恰好轻轻地在主桅后面就位。“它们不会轻得没有分量。一个乘客干到这个模样已经算不错啦。航海方面有不少诀窍。”
“啊哈!”梅纽尔说,伸出一只棕色的手。“你现在觉得好多了吧?昨天这个时候他们把你当作鱼打上来,这会儿你这条鱼已经在打鱼了。嗯,你说什么?”
“我想说——我非常感激,”哈维结结巴巴说。他那只倒霉的手又掏进了口袋,这时才记起他没钱给别人。当他更了解梅纽尔以后,光想到他可能作出的错误,他就会在他的床铺里浑身燥热满脸通红的。
“没有什么好谢我的!”梅纽尔说。“我怎么能让你漂啊漂,漂遍整个纽芬兰浅滩呢?你现在是个渔夫啦,嗨,什么?嗬!噢!”他身子直直的前俯后仰,让系在身上的绳结套出臀部来。
“今天我没有清洗船,太忙啦。鱼上钩实在太快。丹,好孩子,帮我清洗一下。”
哈维立刻踏上前去。终于能替救他命的人做一些事情了。
丹扔给他一个拖把,他弯下腰去笨拙地擦掉黏黏糊糊的东西,干得很起劲。“搬起踏脚板,它已经滑进槽里去了。”
丹说。“把它们擦干净放下来,不要让一块踏脚板卡住。以后可能缺一块都不行。朗杰克上来了。”
一股闪闪发亮的鱼从船边的一条平底船上卸入鱼栏。
“梅纽尔,你把滑车拿去。我要把桌子支起来。哈维,清洗一下梅纽尔的船。朗杰克会把他的船吊在它上面的。”
哈维正在清洗,抬起头来,看见另一条平底船的船底,恰巧就在他的头顶上。
“像印度人的魔盒一样,是不是?”丹说,那时一条船已经套入了另一条册。
“像赶鸭子一样把我们赶起来,”朗杰克说,这个下巴灰白,嘴唇很厚的加洛维人弯下腰前后摇摆,跟梅纽尔刚才一模一样。屈劳帕在舱里向舱口盖大声吼叫,他们还听得见他吮吸铅笔的声音。
“一百四十九条半——运气不好,你这个家伙!”朗杰克说。“我只有杀了我自己再填满你的钱袋。你就把这个倒霉的捕获量记下来吧。那个葡萄牙人压倒了我。”
一下猛撞又有一条平底船靠了上来,更多的鱼流进了鱼栏。
“二百零三。让我们瞧瞧那个乘客!”说话的人甚至比加洛维人更高大,他的脸上有一条紫色的刀疤,从左限一直斜到右嘴角,样子显得很古怪。
哈维不知还要干什么,他等船放下来便把它们一一擦干净,还把踏脚板抽出来,放在船底。
“他很讨人喜欢,”那个带伤疤的人说,他就是汤姆。泼拉特,带着挑剔的目光看着哈维。“做任何事有两种方式。一种是渔夫的方式,什么绳头都要紧,都打上一个不可靠的索结,另一种是……”
“另一种是我们在老俄亥俄号上干的方式!”丹插嘴说,他举起一块带腿的长板在一小群人中扫来扫去。“走开去,汤姆。泼拉特,让我把桌子支起来。”
他把木板的一头卡在舷墙的凹槽中,一脚把桌子腿踢出来,又急忙弯下腰,刚好躲过那个水兵挥来的拳头。
“看见没有,丹,他们在俄亥俄号上就是这么干的!”
“我看他们都是斜眼,要不怎么会打不中呢,而且我还知道要是谁不让我们安逸,他只有到主桅杆上找他的靴子了。向前拉!我忙着呢,你没有看见吗?”
“丹,你能躺在锚链上睡上一整天,”朗杰克说。“你是个厚脸皮的鬼东西。我相信一个礼拜里你就能把我们的货物管理人给带坏了。”
“他的名字叫哈维,”丹说,挥舞着两把奇形怪状的刀,“不久他就会比南波士顿五个沉默寡言掘金矿的家伙还要值钱。”他得意地把两把刀放在桌子上,他那昂起的头歪向一边,欣赏自己放刀的效果。
“我看是四十二,”从船边传来一个细小的声音,接着又有一阵哄笑,这时另一个声音回答道,“那么说来我一下子时来运转啦,因为我刚好四十五,尽管我彼刺得不成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