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等待着。我并不抬起眼睛看他。他的声音带着一个考官的那种逼人回答问题的口气。“您知道吗,如果您现在,特别是在您那超群出众的同情心把那姑娘弄得晕头转向之后,突然溜之大吉,结果会怎样吗?”

我沉默不语。“好,那我就不揣冒昧,把我个人对这种行为的判断告诉您吧——这样溜走实在是可怜的怯懦行径,哎,您别马上就这么军人气十足地跳起来好不好!让我们把军官的身分和荣誉的概念搁到一边,别扯进来。归根结底这不仅关系到这种愚蠢的事情,还关系到一个年纪轻轻的、很有价值的活人啊!而且还是一个我对他负责的人——在这种情况下,我可既无兴趣也无情绪跟您彬彬有礼地说话。反正,为了让您不至于自欺欺人,以为像这样拔腿跑掉良心上不会有什么负担,我现在十分明确地告诉您:您在这样一个紧要关头溜之大吉,实在——请您现在别充耳不闻!——是对一个无辜的少女犯下一桩卑鄙的罪行,我怕,甚至还不仅如此——这简直是谋杀!”

这个矮矮胖胖的男子,双手握着拳头活像一个拳击家,向我直逼过来。也许平时他穿着这身粗绒布的家常便服,趿拉着这双拖鞋会显得可笑。可是在他对我大叫的时候,在他真诚的义愤之中的确表现出一些动人的东西:

“谋杀!谋杀!谋杀!是的,您自己也知道这点!或许,您认为,这个容易激动、心性高傲的姑娘会经受得起这样的打击!她生平第一次向一个男子敞开了自己的心扉,而这位绅士给她的回答却是惊恐万状地仓皇逃跑,就像见了鬼似的,我请您稍微使用一下您的想象力!您是没有念过这封信还是您心里没长眼睛?连一个正常的、健康的女人都忍受不了这样的轻蔑!连正常的、健康的女人也会被这样一个打击搅得心里七上八下,几年不得内心平静。这个姑娘不是全靠您向她胡诌出来的荒谬绝伦的痊愈的希望支撑着的吗?您认为,她一旦被搅得惊慌失措、被人抛弃,她能经受得住这样的打击吗?即使不毁在这一意外打击之下,她自己也会把自己毁掉!是的,她会自己毁掉自己的——绝望的人是受不了这样一种屈辱的。我坚信,这样一种粗暴行为她一定忍受不了,而您,少尉先生,您知道得和我一样清楚。正因为这一切您全都知道,您的私自潜逃就不仅是软弱和懦怯,而是卑劣、预谋的谋杀了!”

我情不自禁地又往后退了几步。在他说出“谋杀”这两个字的那一刹那,我像闪电似的在幻党中看到了一切,塔楼露台上的栏杆,她正用两只手死命地抓住栏杆!我不得不抓住她,并且在最后一刻用力把她拉回来!我知道,康多尔并没有言过其实,她正好会这样做的,她会从那里纵身跳下去的——我看见塔楼底下铺着的方石板就在眼前,这一瞬间我什么都看见了,仿佛这一切都是刚刚发生,仿佛这一切已经发生,我的耳朵嗡嗡直响,就仿佛是我自己从那五六层楼高的塔上飞快地跌了下去。

可是康多尔还在步步进逼。“怎么样?您快否认吧!您倒是表现出您这军人职业理应具有的一点勇气来吧!”

“不过大夫先生,叫我现在做什么好呢,我总不能勉强我自己啊,总不能勉强我自己说些我自己不愿意说的话啊!我怎么能这样做,仿佛我同意她的荒唐的痴心妄想似的……”我控制不住,发作起来:“不行,我受不了这个,这个我没法忍受!我不能这样做,我不愿这样做,我不干!”

想必我嚷嚷的声音很大,因为我感到康多尔的手指像铁钳似的捏着我的胳臂。

“小声点,我的老天爷!”他迅速地一步跳到电灯开关那里,又把灯关上。只有写字台上罩着黄色灯罩的台灯散发出一圈微弱的灯光。

“真要命!——跟您说话真得像跟病人说话似的。坐下一您先给我安安静静地坐下来。在这把椅子上,更加严重的问题都曾经谈通过。”他把椅子挪近我的身边。“好,现在一点不要激动,请您心平气和地说,慢慢地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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