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嗓音里这种深沉的颤动感动了我。我蓦地感到胸口里有一阵微微的刺痛、那股十分熟悉的压力,仿佛我的心在扩张或者收缩。我感觉到,一想起这不幸的姑娘处于绝望的被人抛弃的状况之中,又重新唤醒我心里的同情。我知道,这种同情的暖流马上就要迸涌、奔流,我自己无力抵御。然而——不能让步!我对我自己说。不能再把你自己牵扯进去,不能让人家再把你拉回去!于是我果决地抬起头来望他。

“大夫先生,每一个人在一定程度上对自己力量的大小有自知之明。因此我必须警告您:请您不要指望我,现在帮助艾迪特的该是您而不是我。我在这件事情上已经走得很远,大大超过了我的本意。我老老实实地告诉您——我绝不像您说的那样心地善良,或者勇于自我牺牲。我的力量已经到头了!

我再也受不了别人崇拜我、倾心于我,而我得假装,仿佛这正是我所希望的,或者仿佛我容忍别人这样做似的。宁可让她现在了解她的处境,也比让她以后失望要好。我作为军人,以人格向您担保,我真心诚意地警告您,我现在再向您重复一遍:请您别指望我,请您别过高估计我的力量!”

我这番话想必说得十分斩钉截铁,因为康多尔望着我,神情有些惊愕。

“您这话听起来简直像您已经明确地下定决心想做什么事了。”他霍地站了起来。“您要说就请把全部实情说出来吧,不要只说一半!您是不是已经干了——干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了?”

我也同样站了起来。“是的,”我说道,从口袋里掏出我的辞职申请书,“喏,请您自己念一念吧。”

康多尔有些迟疑地接过那张纸,惴惴不安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走过去就着台灯的小光圈。他念得很慢,默不作声。然后把信纸折好,以一种自然的就事论事的语气平静地说道:

“我认为,在我方才向您阐述了这一切之后,您对这事的后果是完全清楚的——我们刚才已经断定,您的逃跑势必对这孩子发生致命的影响,不是致她于死命就是使她轻生自尽。因此我估计,您对于这个事实是毫不含糊地一清二楚的,那就是,这张纸不仅是您的辞职申请书,也是,对这孩子的死刑判决书。”

我没有回答。“我向您提了个问题,少尉先生!我再重复一遍这个问题:您对这事的后果完全清楚吗?您的良心承担全部责任吗?”我又不吭气,他走近我身边,手里拿着那张折好的纸,递还给我。“谢谢!我不想牵扯到这件事里面去。喏,拿去吧!”可是我的手臂瘫了。我没有力气举起来。我没有勇气经受他那探询似的目光的逼视。“这么说,您不打算把这,死刑判决书交上去啰?”我转过身去,把双手放到背后。他明白了。“这么说,我可以撕掉了吧?”“好吧,”我回答道,“我请您把它撕了。”

他回到书桌旁边。我没有往那里看,只听见一声刺耳的撕纸声,接着又是一声,又是一声,然后撕碎的纸片沙沙作响地掉进字纸篓里。奇怪的是我突然感到心情轻松起来。在命运攸关的这一天,我又一次——第二次作出了一个决定。我并不是自己非作这个决定不可,而是命运为我作出了这个决定。

康多尔向我走来,又轻柔地把我按到椅子里坐下。“好——我想,我们现在防止了一场巨大的灾祸,一场非常巨大的灾祸!现在言归正传吧!无论怎么说,我总得感谢这个机会,让我多少对您有了些了解——您别反驳。我并不把您估计过高,我绝不把您看成那个‘奇妙的好心人’,开克斯法尔伐是这样称赞您的,我只是把您看成一个感情起伏不定,心灵特别浮躁,因而极不可靠的合作者。尽管我拦阻了您那荒唐的一步,因而非常高兴,可是您这么快就下定决心,这么快又改变主意,这种态度我很不喜欢,这样容易为情绪所左右的人是不能让他承担严肃的责任的。如果我要找人承担什么需要恒心和毅力的事情,我能另找别人就绝不找您。“因此请您听着!我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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