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刚抬起头来一看,我已经明白,我刚才这一下打得多么野蛮、粗暴。她以病人的细腻感觉立刻感到,她无意之中碰到了我最敏感的地方。她不由自主地把脸涨得通红,我看到,她在使劲抵御,飞速地用手捂着脸,显然有一个什么念头使得她身上的热血涌上双颊。

“而您,您还给我买那么贵的鲜花?”于是出现了一个难堪的瞬间,这一刻拖得很长。我在地面前感到羞愧,她在我面前也感到羞惭。我们两个并不是故意地互相伤害了对方,谁都害怕再说一句什么话。陡然间清楚地听见从树上掠过的温暖的和风,楼下院子里母鸡的咕咕叫声,从远处下时传来一辆马车沿着乡间大道驰来的微弱的车轮滚动声。这时她重新振作起来。

“我真傻,竟然听信您这派胡言乱语!的确,我真傻,甚至还激动起来。这么一次旅行花多少钱,您管它干什么?您要是来看我们,那您不言而喻就是我们的客人。您难道以为,您已经那么客气来看我们,我爸爸还会同意让您破费?真是胡扯!我可是让您捉弄了一番,好了,这事别谈了——不,我已经说过了,别再谈这件事了!”

然而在这一点上我是不能让步的。因为,我先前已经说过,再也没有比当食客这个念头更叫我难以忍受的了。

“不!还得再说一句!我们都不希望引起误会!那么我就直言不讳了:我不愿意人家到我回里去给我请假,我不愿意离开我们团。要求对我破例优待,这样做我不喜欢。我要和我的伙伴同甘共苦,同样待遇,我不愿意得到任何额外的好处,不愿碍到任何人的庇护。我知道,您是一片好意,您父亲也是一片好意。但是有些人可不能无功受禄地得到生活中所有的好事,咱们别再谈这件事了吧。”

“这么说,您不愿意来?”“我并没有说我不愿意。我已经向您解释清楚,为什么我来不了。”“如果我父亲请您来,您也不来?”

“也不来。”

“要是,要是我求您呢?要是我诚心诚意、亲切友好地求您呢?”

“请您别这么干。这样做是没有意义的。”

她低下了头。可是我已经看到她的嘴角连连牵动,颤动不已,像暴风雨来临前的闪电,在她身上,十分可靠地预示了一场危险的怒火爆发。这个可怜的娇生惯养的孩于,全家上下都看她的眼色,按照她的愿望行事,现在可是经历了一点新鲜事情:她竟然碰到阻力。有人竟然对她说“不行”,这使她火冒三丈。她一把从桌上抓起我送的鲜花,怒气冲冲地远远扔到栏杆外面。“好吧,”她从牙齿缝里迸出了这两个字,“现在我至少知道了,您的友谊到底深到什么程度。好吧,总算试验出了一回!仅仅因为有几个伙伴在咖啡馆里会磨牙嚼舌,您就想出一些借口来搪塞!仅仅因为害怕在团里操行成绩会得个坏分数,就让自己的朋友扫兴!那好吧!解决了!我不会再苦苦哀求了。您没有兴致——好吧!解决了!”

我觉得,她激动的情绪并没有完全平复,因为她一次又一次地以某种顽强的执拗劲重复“好吧”这句话;与此同时,她用双手使劲地撑着椅子的扶手,想把身子抬高,仿佛她想冲出去发起进攻似的。蓦然间,她转过脸来,对我尖锐他说道:

“好吧。这事算解决了。我们谦卑已极的请求被拒绝了。您不来看我们,您不愿意来看我们。您觉得不合适。好吧!我们会忍受得住的。话说到底,从前没有您我们也过来了,不过有一件事我还是想知道一下——您愿意现在开诚布公地回答我吗?”

“那还用说。”“可是要老老实实地回答!人格担保!请您向我以人格担保。”“如果您一定坚持这点——我以人格担保。”“好吧,好吧。”她口气严峻,斩钉截铁地一连重复了几声“好吧”,就像用刀子把什么东西一下割去似的。“好吧。请别害怕,我不会再坚持要尊驾光临,只不过有一点我很想知道——您已经向我以人格担保在先。就只有这一点。那么说——您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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