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必拒绝呢?这样一个外省驻防地活像个发出霉味的虾米池塘,在这儿都快把人憋死了。散步道上所有的女人你见了面全都认识,每个女人夏天戴的帽子和冬天戴的帽子,出客的衣服和家常的衣服你也全都一目了然,因为永远是那么一身。每年狗,每个使女和孩子们你看不看全都认识。军官食堂里那位波希米亚胖厨娘的手艺你全部领教过,一看见饭馆里永远不变的那张菜单,你的嘴就渐渐觉得淡而无味。每个人名,每个胡同里的每一块招牌、每一张招贴你都可以倒背如流,还有每座屋子里开的每个铺子,每家商店里陈列的每个橱窗你全部了如指掌。你几乎已经和侍者领班欧根知道得一样精确,本地区法官先生几点钟在咖啡馆里露面,然后在左边靠窗的角落就座,四点三十分正他将要一杯混合酒,而公证人先生总要晚十分钟才来,也就是四点四十分正,然后因为胃弱,喝一杯加柠檬的茶——这可是换了个了不起的花样了——接着一面抽他那永世不变的维吉尼亚雪茄,讲他那些千篇一律的笑话。哎呀,整个地区所有的脸,所有的军装,所有的马,所有的马车夫,所有的乞丐你全认识,尤其是你自己,你已熟悉到厌烦的地步。何不从这负担沉重的磨台旁抽身出来一会儿呢?再说,还有这个漂亮的姑娘,那双小鹿一样褐色的眼睛!于是我装出无所谓的样子(千万别在这个卖药丸的家伙面前显得喜出望外!)对我这位保护人说,若能结识开克斯法尔伐家,我肯定会觉得非常愉快。

果然不错,瞧,这位能干的药剂师没有瞎吹牛!两天以后,他就得意洋洋、带着骄傲的神气摆出施恩于我的架势把一张印好的卡片带到咖啡馆来给我。上面用精美的书法填上了我的姓名。这张请帖上写明,拉约斯·封·开克斯法尔伐先生敬请托尼·霍夫米勒少尉先生于下星期三晚上进晚餐。谢天谢地,我们这些人也井非没见过世面,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应该采取什么态度。星期天上午我就穿上我最讲究的那身军装,戴上白手套,穿上漆皮鞋,胡子刮得干干净净,口髭上还洒上一滴科隆香水,然后驱车前去登门拜访。仆人岁数很大,举止谨慎,穿了一身体面的号衣,接过我的名片,咕咕哝哝地向我表示歉意,他说他家主人错过了接待少尉先生的机会,一定极端遗憾,可是他们此刻全都在教堂里。我心里暗想,这样反而更好,初次登门拜访无论是公事还是私事都是最叫人发憷的。反正我已经尽了我的本分。星期三晚上你就去,但愿那晚上过得不错。我心想,开克斯法尔伐这桩事情到星期三为止就算了结了。可是两天之后,也就是在星期二,我十分高兴地在我的房间里发现有人送来封·开克斯法尔伐先生的一张叠好的名片。真是无可指摘,我心里暗想,这种人做事真有派头。在我登门拜访后两天就对我这么一名小军官来个回访——就是一位将军也不能指望人家会向他表示更多的礼貌和敬意。我的确怀着美妙的预感,满心欢喜地等待星期三晚上。

可是从一开始,老天爷就对我恶作剧一番——其实我应该迷信一些,多注意一些这些细小的预兆就好了。星期二晚上七点半我已打扮舒齐,穿上最讲究的军装,戴上新手套,穿上漆皮鞋,裤子烫得笔挺,裤缝就像刮脸刀的刀刃一样。我的勤务兵刚好给我把大衣的折纹弄平,从头到脚审视一遍,看是否一切都无懈可击(我每次都需要勤务兵干这事,因为在我这间光线昏暗的小屋里只有一面小手镜),这时有人猛敲房门:进来的是个传令兵。我的朋友、值日军官施泰因许贝伯爵有请,让我到士兵营房去一下。两名轻骑兵大概喝得酪酊大醉,突然吵起架来,结果一个用卡宾枪猛击另一个的头部。现在这个蠢货就躺在那里,血流不止,神志昏迷,张开大嘴。也不知道他的脑袋是否打碎了。团里的军医已经到维也纳去休假;上校也遍寻不得;好心的施泰因许贝走投无路,他妈的,别人不找,偏偏把我叫来帮忙。他自己去抢救那个流血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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