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古波斯留传下三件有利的事,那就是拉弓,骑马,及诚实;

这都是贤明的塞鲁斯王的遗训,至今现代的青年仍师法于他.

他们也都有两根弦的弓,骑术之精,更是剽悍且又泼辣,至于求真,或许不如前人高明,可他们夸起口来却最有本领.

◎二:

造成这一结果.或是这一缺陷的原因……

“因这缺陷的结果必然有其来源”,在这里我尚没有时间去探索;

可我至少可以自慰于这一点,就是我所知道的诗神里,我的缪斯,不论怎样德行失检,绝不会浮于词藻,她表达之内容无疑比任何作品均更为真诚.

◎三:

上下古今她畅所欲言,并且也毫不避讳,所以这篇诗就有了一大堆极为稀奇古怪的评论,您在别的作品里绝对看不到.

的确,这里有些甜中带苦;但是这稍许的苦涩不会让您发牢骚,呀!也许您倒会诧异它是这么少,因为我这故事的确是“兼容并包”.

◎四:

可在她所陈述的一切真事中,最真的应算她要讲的这段事.

那是讲闹鬼的,我说过.可这又能怎么样?我只知道那确是事实.

你可曾到过天涯海角,一切地方?

假如你称不上万事无所不晓,最好叫你那卑微的怀疑打住,想想吧!哥伦布也曾被人怀疑.

◎五:

有人或许会引经据典,以特宾或是蒙茅斯.乔弗利的史书为例,这些史家自然是无上的权威,所记的神灵显圣更是无可置疑.

但是圣.奥古斯丁失于他们自己让人都要虔信不可能的奇迹,因为它是不可能的.这样一来,凡是排斥“不可能”的自然沉默.

◎六:

因此,世人啊,请不要吹毛求疵吧,要虔信……如果不像真的,你该信;

你要下决心信它……即使绝不可能,接受一切而不怀疑,这总是最聪明.

请细想(我绝不亵渎):大圣大贤都把比较神圣的怪事叫做福音,并且对它的争论越多,它就越是根深蒂固,凡真理岂不都是如此?

◎七:

我仅想转述约翰生的这句话,他说,六千年的历史证实,一切民族都这么确信:人世间亡故者的幽灵不时也会显现;

这事虽然奇怪,但更可怪的是,不管这一信仰如何荒诞不经,它好象有一种更有力的支持,尽管世世代代的人痛加驳斥.

◎八:

晚宴已结束,夜会接近了尾声,酒肴都已谈论完,女人都被浏览过,贵高宾客一个接一个地离去,舞兴阑珊,歌声沉寂,就连最后一个薄薄的裙裾都不见了,就仿佛那卷卷的白云已经在天边隐没;

而客厅里再也看不到锦簇辉煌,仅有残烛闪烁,和漏进的月光.

◎九:

欢乐的一天消逝了,好像一杯香槟酒饮剩一点点,已经不见初斟时那欢乐的泡沫;

或是像哲学体系留下一个疑团;

或者就如一瓶苏打水迸发完了明亮的水花,只剩得气息奄奄;

或是像被风暴落在后面的波浪已经失去了劲风的鼓舞的力量.

◎一十:

或者像一剂鸦片,带给你的是不安的睡眠或是失眠,或者像……

可除了像它自己,什么也不像;

本来人心的动向就难以度量.

这好比古泰雅人的紫色王袍,已经有人知道它是怎样染上那颜色:用的是胭脂虫还是贝壳?

暴君的王袍就这样零星烂掉!

◎一十一:

盛装参加宴会是一种灾难,可会后要卸装,这件事也够可悲:

我们的睡衣就会如涅索斯的魔衣,一披上身,心头就不免有苦涩味.

泰塔斯曾经感叹他虚度了一天,我们难忘的日与夜尽管够可贵,(两者我都有,并且颇难得!)

可谁能说他过的时光大有收获?

◎一十二:

唐璜在回屋就寝时,觉得烦躁,并且像受了伤害,因为他认为:

奥罗拉的眼睛比阿德玲所说的(常常称为忠告!)更晶莹.明媚;

如果他确知怎么回事,也许他会尽兴发挥,人生于世”的哲理……

对于一切人,这法门倒也很现成,除了急需时……所以他只叹息了一声.

◎一十三:

他叹息之后,下一步办法就是怅对明月:这是人间一切叹息历来的堆栈;而这时,幸好月亮月华如水,在像英国这种天气是非常少见的.唐璜此刻的心情很适于向月之女神吟哦:“啊,你!”

这是多情却不自私的呼号,倘若再加以说明,便成了陈词滥调.

◎一十四:

不论是情人,诗人,骚客,天文家,牧童,村夫,或任何可以赏月的人,均能观月而神往,我们从这里就会获得伟大情思(但小心:

有时亦受凉,除非是我易感冒),啊,曾向月之女神倾诉了多少秘密!

她主宰海上潮汐与人的头脑,主宰心灵,假如诗歌的话可靠.

◎一十五:

唐璜感到有点惆怅,他的心灵都坠入沉思,一点也不想睡觉;

此时,湖中波浪拍出的喋喋声挟着午夜的所有神秘,袭进了他居住的那哥特式的房屋;

他窗下的一棵柳树的枝条在月光下摇曳,而他却倚在窗前,望着它忽明忽暗地闪烁.

◎一十六:

不知是在桌上或是梳妆台上(这一点的确没有弄清楚……我所以要交待它,因为凡是可拿出事实的地方,我都要毫厘不差),一盏灯在闪烁,而他呢,正倚着一座镶满哥特风格装饰的壁龛:

石刻,彩色玻璃,与一切被“时间”

在祖先的屋宇遗留下的妆饰品.

◎一十七:

由于月光如水,虽然有些冷峭,房门还是被他敞开,借着月色走入了一排幽暗沉郁的画廊;

它很长,上面挂着古代许多的名作,那都是骑士与淑女:男的英豪,女的,既然是名门,自然也贞洁;

然而这些死者的画像在幽光下未免显得凄凉.阴森且又可怕.

◎一十八:

那狰狞的武士与壁画上的圣徒在月光之下栩栩如生:呼之欲出.

当你由于自己脚步的微弱的回音频频回顾时,从那尸灰瓮里似乎有声音苏醒;原来由画框拘住的那些奇形怪状也惊起,似在问:你怎么敢到这里游荡?

这儿除去死亡一切都在安息.

◎一十九:

还有墓中美人往日的妩媚,星光下闪动着那凄凉的微笑.

在画布上,她们早已埋葬的发卷仍在飘扬,而她们的梦一样的眼睛在凝视着我们,或像幽洞的晶石,让人看进去只觉得死影憧憧.

唉,一张画即是陈梦:它的金框所镶进的人物早就改变了模样.

◎二十:

每当唐璜想到世事之无常,或想到情人之时(这两个辞儿本来同义),在那古堡中,除了他的喟叹与脚步的凄凉回音外,悄无声息,但突然他听到,或者仿佛听到一种怪响……是老鼠?啊,这种东西在壁毡后或啮咬,或嬉戏,那嘎嘎声会令人们毛发悚立.

◎二十一:

但那不是老鼠……啊!竟是一个僧人戴着念珠与头巾,穿着黑法衣,忽而出现在月光下,忽而没入思绪,脚步走得沉重,听来却无声息.

唯有他的袍服沙沙轻响,而行迹飘忽得如司命的妖女;

当他缓缓地经过唐璜的身边,转脸一瞥,露着晶亮的一只眼.

◎二十二:

唐璜吓得发傻;他曾经听人说有一个幽灵在这古老的寺院中,但如许多人一样,并没放在心上:

这类老宅第难免招惹谣言,再被“迷信”的造币厂加以铸造,便使鬼故事变为货币而流传;

但谁曾见过它?正如纸币流通开就不见黄金.这,这可是那鬼怪?

◎二十三:

一次.两次.三次,他来回地徘徊谁知道他是来自下界或是天上?

唐璜惊愕地注视着,不能出声,亦动转不得,呆立得像座雕像.

他觉到自己的头发根根耸立,又如一丛蛇麻木地盘在脸上.

他想开口说话,却不能张口,否则他想问问这高僧意欲何为.

◎二十四:

僧人第三次走过,半天都不见回转,它消逝了……但到了哪儿?真纳闷:

长廊阴森森,杳无人迹却也没有理由相信这影子用什么奇术隐遁.

这里门户虽多,按物理的定律,不管它高矮如何,要想出入门,并不困难;可唐璜却无法解释那个怪影是如何消失了身形.

◎二十五:

他呆立着,也不知多久,却恍如隔世恍如隔世……提心吊胆,浑身乏力,只瞪眼看着鬼魂出现的地方,又过子一会才逐渐恢复了体力;

他本可将这段事当做一场梦,他却不能梦醒.他告诉自己他醒着,便终于若有所失,踉踉跄跄地返回到自己的卧室.

◎二十六:

屋中一切仍是原样:他的烛火仍在燃烧,而且不是那种蓝火,像蜡烛通常对鬼所表现的那种同情;

他揉揉眼睛:它也依然执行职务.

他拿起一张旧报纸来读:不错,他能如往常一样读得很清楚.

他读了篇篇攻击国王的文章,还有一段对名牌鞋油的称颂.

◎二十七:

这使他觉到人间味道:但他的手在发颤,他关上门;在读了一段关于霍恩.吐克的文章之后,便慢慢地脱下衣服,上床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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