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若说黑暗的中世纪,最黑暗的我看该数人一世中的中世纪!

那是……我真说不请它是什么,它使人徘徊在智与愚的边缘,却浑然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

那时有点像白纸落上了墨迹,字字触目惊心:而我们已然不再豪迈象当年了,头发都已经半白;

◎二:

对于青年嫌太老;若与孩子厮混,或和花甲为伍呢,三十五岁又觉有点太年轻.我奇怪人们怎能活得下来,那生活自然够厌烦:

爱情还若即若离,但结婚已太迟,别种追求呢,那幻象早已经暗淡.

只有金钱才真正是纯洁的憧憬,它尤其在初创时闪耀着光芒.

◎三:

啊,黄金!为什么说守财奴可怜?

只有他们的乐趣才从不变味儿;

黄金辖制一切,仿佛铁锚和缆索将其他大小的乐趣都锁在一块.

你们或许只看到一个节俭人的粗茶淡饭,就暗中笑他这个吝啬鬼何以竟然爱财如命;但你们可不懂一点点干酪渣能引出多么美的梦.

◎四:

爱情使人伤神,酒色更伤身体,野心箭拔弩张,赌钱则倾家荡产;

可积财呢,起初慢些,以后加快,每一次受苦都给它添上一些,(只要耐心等待)……它可是远胜过爱情.美酒.筹码.或是要人的空谈.

黄金呀!我还是爱你而不喜欢纸币,那一叠银行纸币真像一团雾气.

◎五:

是谁在掌握世界的枢纽?谁左右议会,不论它倾向自由或是保皇?

是谁将西班牙赤背的爱国者压迫得作乱?使旧欧洲的杂志和报章一齐怪叫起来?是谁使新旧世界或喜或悲的?是谁让政客打着油腔?

是拿破仑的亡灵吗?不,这应该问犹太人罗斯察尔德,基督徒巴林!

◎六:

这些人和那位真正大方的拉菲特才是欧洲真正的主人.每一笔贷款不仅是一宗投机生意,并且足以能安邦定国,或是把王位踢翻.

甚至连共和国都难逃:哥伦比亚的股票已有些卖给了交易所的大老板.

连你那银质的泥土啊,秘鲁!

都难免受到犹太人的折扣的痛苦.

◎七:

为什么说守财奴可怜?我还是要问问这句话:的确,他过得简单,可圣徒和犬儒学派也这么过,却得到了赞誉;凡是苦行的基督徒也都因为同样的原由被列入圣册,那为什么偏偏责备富人的刻苦?

或许您会说:这对他太不必要,我认为他的克己倒更值得称赞.

◎八:

啊,他才是你们的真正的诗人!

热情,纯真,眼中闪烁着灵感的光,他掂着一堆堆黄金;请想一想吧,仅是黄金梦就曾经引诱过多少国远涉重洋!就在那幽黑的矿井金锭对他闪着光环,钻石发着火,还有翡翠的柔光给眼睛以安慰,以免守财奴看那宝石看得太辛苦.

◎九:

大洋的两岸全是他的;从锡兰.

印度或是遥远的中国开来的船只无一不为他卸下馨香的货物;

他的葡萄园像朝霞一样红艳;

他的谷车将道路压得呻吟;

他的地窖可以作为国王的宫殿;

但他呢,对感官之欲一概抛弃,只克勤克俭……作理智之上苍.

◎一十:

或许他心里自有伟大的计划,设医院啦,盖教堂啦,或是创办学堂以便死以后在一座大楼的檐下将他的尖削的脸面高高雕出.

或许他想要解放人类,就用那把人类已夷为牲畜的矿物;

或许他想做全国最大的富翁,或许狂喜于自己谋略的成功.

◎一十一:

不管财迷的行为根据是否所有这一切,或其一,或竟一无是处,只有笨蛋才将这种“迷”叫作病.

请看你一生所迷恋的那些事物,战争.狂饮或许爱情:请问这是否比“斤斤计较臭铜钱”更让人舒服?

或更造福人类?瘦削的财迷啊!

问问浪子的儿子,谁是好父亲?

◎一十二:

一包金币是多么美!钱柜是多么美!

想想这其中装的硬币.金条与现洋!

(并不是那种武士头的老金币,那些头与头盔的价值还比不上给它的薄薄镀金呢!)这是十成的纯金的金币啊,币面有一圈金光围着一个呆板.庄重.稳妥的人物,是啊,现洋本是阿拉丁的灯烛.

◎一十三:

“爱情啊,你统治军营,宫廷,森林,因为爱情是天堂,天堂即是爱情”,诗人如此歌唱.至于可否当真,却很难说(诗歌通常难于证明).

或许那“树林”倒还沾一点边际,至少它和“爱情”协调;但宫廷与军营是否肯接受爱情的摆布,我可很怀疑(犹如地主怀疑收租).

◎一十四:

但如果爱情统治不了,金钱倒行;

金钱也统治树林,并且把它砍倒.

如果没有钱,军营冷落,宫廷一空,如果没有钱哪,马尔萨斯都会发警告:

“千万别结婚”.因此,连爱情都不免受到金钱控制,就如月亮控制着海潮.

至于“天堂就是爱情”呢,为什么不说蜂蜜就是蜡?依我看婚姻才是天国!

◎一十五:

除去婚姻,岂不是一切爱情都遭禁?

虽然说婚姻也该算爱情的一种,但不知为何,人们却从来没想到把这两个辞用一个意思融通.

爱情可以与婚姻并存,并且该永远这样.结婚没有爱情倒成;

但爱情而没有结婚登记却成了可耻的罪恶,得另给个称谓.

◎一十六:

但如果说,宫廷.军营和树林里所招募的不全是忠诚的丈夫,却有的居然觊觎邻居的娇妻……

我想这说法定是诗人的笔误.

奇怪的是,它竟出自我的好友司各特之笔:因为他的道德风范早已有口皆碑,我的杰弗利最近还向我推荐过……上句话就是范本.

◎一十七:

好了,即使说我现在不成,至少我得意过,并且是在我的少年时代;

少年得志最为好,因为那时对成功最感必要,它给了我所要的东西;

也别管那些是什么,它已是我的了,现在毋须过多申辩,确实,最近我已为那成功付出了应有代价;

但尽管这样,我还是不会后悔.

◎一十八:

在我那笔版权官司里,有人申诉是诉诸于后世,亦或是未出生的泥土(这儿,他们以对生儿育女的信仰名之曰后代,或后来世界的支柱).

在我观来,对于快要溺毙的人乱抓这一根芦苇可有些靠不得;

由于很可能后代不知他们,犹如他们也不知后代,我坚信.

◎一十九:

不相信吗?我即是后代……你也是,但我们记得了谁?不满一百人.

倘若再把记得的名字写出来,恐怕写到一打就会写不准确.

普鲁塔克也不过给几十人作传记,却亦使你们的史家满怀气愤:

十九世纪的米特弗真熟识希腊,指出那古希腊人写的全为谎言.

◎二十:

啊,文雅的读者和泼辣的作家!

(你们全是好人,差别仅在程度上.)

在这第十二章,好似有马尔萨斯和韦伯弗斯握着我的手作书,我要严肃起来.而后者的勇气抵过了百万的雄师:他解放了黑奴,而惠灵吞却奴役白人;至于那个马尔萨斯呢,言行亦自相违背.

◎二十一:

我是严肃的:着书人都如此.

为什么我不能自成一家学说,将我的一支烛光贡献与太阳?

而今,好像全人类都苦苦思索宪法啊,汽轮啊,这许多大的问题,圣贤则立说反对人讨老婆,除非他算好了在老婆断奶之时,他有钱使那一屋娃娃饿不死.

◎二十二:

这多么的高贵!又多么浪漫!

我认为“生殖的爱好”即是这样,

我说,我认为“生殖的爱好”应得到人们比较多的原谅.

◎二十三:

现在讲正事.我亲爱的唐璜啊!

你是在伦敦了,可人的地方!

那儿有专待热血青年的各种恶作剧每天在酝酿.

老实讲,你的忙碌并不算稀罕,而在这激烈角逐的游猎场上你亦不是新手;但你是在异乡,终归有些事情你还不太懂.

◎二十四:

不论气候有什么小小的改变,热些亦或冷些,使人轻浮或是冷静,我都能向欧洲任何的上流社会如大主教一样,发出一纸训令;

大不列颠啊,只有你却最难协调一致,缪斯也捉摸不定.

一切国家均有“狮王”可领衔,唯有你却只是宏大的动物园.

◎二十五:

但我对政治已厌烦了.开始吧,谈些正经事儿.唐璜在“堕入圈套”

这条路口上总是拿不准主意,好似滑冰的人全在冰层上跑;

玩厌了时,他就无邪地调情,由于有些美人也爱卖弄风骚,并且以能逗到适可而止而夸口:

她们仇恨一切罪恶,只喜欢风头.

◎二十六:

可这毕竟是少数人,而且结果呢,她们总是狼狈退却,非常张皇,这足以证明连最纯洁的人亦不免在“美德”的雪白的寻欢之路上误入歧途.于是人们惊相转告,好象贝兰的驴又说了话似的;

流言不胫而传,结尾还少不了好心人大叫一声:“阿门!谁能想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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