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哀愁像潮水,有涨潮也有落潮;
听她不停的怨诉,连时间也感到疲劳。
白天她苦等黑夜,黑夜又焦盼明朝,她觉得白天、黑夜,两个都冗长可恼;
短时间仿佛拉长了,只因她痛楚难熬。
悲思虽已困乏,它却不大肯睡觉;
时间爬得有多慢,不寐的人们都知晓。
而她与这些画像厮守的这些时刻,却已经不知不觉从她的心头溜过;
她对别人的苦难,作一番深切的揣摩,这就使她的心情,离开了自身的惨祸;
面对悲苦的群像,暂时忘失了自我。
想到别人也受过同样惨厉的折磨,这虽然治不好痛楚,却使它稍稍缓和。
如今那小心的信差,已经回转家门,接来了他的主公,和另外几位贵宾;
柯拉廷进门便望见:鲁克丽丝周身,裹着黑色的丧服,两眼被泪水浸润,眼睛周围的蓝圈,像雨后天边的虹影。
她的这两道虹霓,预报着不祥的音讯:
前一阵风暴刚停息,新的风暴又临近。
她闷闷不乐的丈夫,看到了这般情景,惶惑不安地注视着她那惨痛的面容:
泪水烫过的眼眶,看上去又红又肿,脸上鲜活的血色,因极度哀伤而褪尽。
他已经没有气力叩问她是否安宁,愕立着,好像老朋友,在恍惚迷惘之中,相逢于辽远的异乡,彼此都惊疑不定。
随后,他轻轻握住她毫无血色的纤手,问道:“是什么不幸的、异乎寻常的事由,害得你这样难受,这样连连颤抖?
褪尽你妍丽血色的,是什么悲苦怨尤?
为什么你要披上这伤心惨目的衣裘?
请你,亲爱的亲人,揭示这深重的哀愁,说出你心头的痛楚,好让我们来解救。”
为了喷吐悲思,她已长叹了三次,但要倾诉苦难,她却说不出一字。
最后她打定主意,听从柯拉廷的嘱示,于是含羞抱愧地试图让他们闻知,她的清白的名节,业已被强敌拘絷;
她说的时候,柯拉廷,还有同来的绅士,心情沉重而急切,倾听着她的言词。
在她湿漉漉的窠里,这只惨白的天鹅,为她必然的殒灭,唱出凄恻的哀歌:
“没有什么言语,能形容这种罪恶,也没有任何辩白,能矫饰这桩过错;
我只有少许言词,却有这许多灾祸;
靠这根疲敝的舌头,来把这一切诉说,那么我的哭诉呵,只怕会太长太多。
“那么,这些话就是我必须说出的全部:
有一个生人窜来,侵占了你的床褥,他匍匐在这枕头上(哦,亲爱的夫主!
你惯于在这枕头上,憩息你困倦的头颅);
他还靠卑污的胁迫,施加了其他凌辱——
是一些什么凌辱,你可以想象得出,你的鲁克丽丝呵,未能免遭荼毒!
“在那墨黑的午夜,静悄悄,阴森可怖,一个潜行的动物,潜入了我的寝处,带着贼亮的短剑,和一支点燃的明烛,向我的耳边低唤:醒来,罗马的贵妇,快接受我的爱情;若是你敢于违忤,我的情欲的要求,我就要向你报复,叫你和你的家族,蒙受绵长的耻辱。
“他说:你若是不肯听命于我的意志,我就要刺杀你家的某一个粗陋的小厮,接着我要杀掉你,还要当众起誓,说你们正在干着那种淫邪的丑事,就在那幽会的地方,我发现了这一对贼子,在你们犯罪的时候,把你们双双杀死;
结果呢,我名节无亏,你却要永蒙羞耻。
“我听了他说的这些,正要跳起来叫嚷,他就将他的利剑,对准了我的胸膛,发誓说:除非依了他,让他如愿以偿,我就休想活下去,半句话也休想再讲;
那么,我的耻辱,将永远留在史册上,在这伟大的罗马,人们将永远不忘:
鲁克丽丝这淫妇,与贱奴淫乱而死亡。
“我自己这样软弱,敌人却这样强横;
面对这强横的恐怖,我更加软弱无能。
那法官凶蛮残忍,不许我口舌出声;
更没有公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