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将近傍晚时分,在惯常有的均匀的林涛声中,传来了公鸡的啼叫声。一霎时,三个人屏住了呼吸。森林阴沉沉的,摆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势,象一堵密封的绿墙耸立着,发出低沉而又有节奏的呼啸。三个赶路人似乎嗅到了一股淡淡的烟火味。烟不刺鼻,它勾起了他们激动的心情,这是一股暖人心房的住家人的烟味,它使人感到近旁住有人家,其中有厨房里令人谗涎欲滴的香味。在不太远的地方,突然又响起一声公鸡的啼叫,好象它刚从睡梦中醒来似的。
游击队员们交换了一下眼色。
一定有人家:这种情况既使他们高兴,又使他们害怕。这可能意味着使人舒适的温暖,能住在屋子里歇息,吃到他们渴念已久的面包;也可能隐藏着埋伏,遇上敌人,经历一场新的考验。
于是他们决定:穆霞同尼古拉蹲到灌木丛中躲起来,托利亚去侦察。小游击队员解下袋子,在那张活泼的脸蛋上装出一副可怜相,把手缩进袖子里,全身缩成一团,然后消失在树丛里。不久,一只狗狂吠起来。传来了人的说话声。穆霞攥紧拳头贴在胸前,全身好象无法动弹了。姑娘觉得托利亚似乎离开了很长一段时间。托利亚终于回来了,腋下夹着一大块面包。
“走吧!”他好不容易说出话来,嘴里塞满了面包,费劲地嚼着。
托利亚把面包掰开,递给两个伙伴一人一半。
穆霞一闻到面包的香味,头都晕了。
世间还能有什么比嚼着香喷喷、软绵绵、还有点儿热的黑面包,嗅嗅它新鲜的酸味儿,品尝烤焦了的底皮发出的脆声更惬意?谁在战争年代沿着战线奔波过,在冰冻的战壕里呆过,在游击队设的埋伏中曾经冷得发抖,谁就知道没有任何食物能与一块冻硬了的黑面包相比,特别是把它多撒点盐,用步枪通条串上在篝火上烤一烤以后再吃。
游击队员们全神贯注地嚼了几分钟。托利亚终于吃完了自己的一份,抖掉衣上的面包屑,把它们送进嘴里,然后叙说起来:
“一户护林人住在这里。他不放我进去,说你们是谁,干什么的。还说德国人的村长命令谁也不许放进屋,还说要给他看看德国人的证明。虽然他赶我走,但我却觉得他好象没有什么歹意,好象是自己人。我给他好说歹说,他怎么也不同意,说,‘如今你们这样的人有很多在这儿游荡,因为你们,法西斯连和平居民都枪毙。’我,真见鬼,生起气来了,冲着他说,‘难道我们自己人把法西斯干掉有什么不好,噢?’他两眼死死地盯住我说,‘是游击队打发来的?’我说,‘是的。”他立刻惶惑起来。‘那个部队的?’我对他说,‘对你来说反正都一样嘛。我们不是本地的,’他还有点儿犹豫不决,搔了搔后脑勺,说,‘那么好吧,都来吧,只是不要走大路,从小树林那边的后门进来。’于是我就向他要了一只面包。这样的面包他家烤得很多,多极了:长凳上堆得几乎靠近了天花板,好象开面包店似的。”
他们把珍宝埋在长满青莓果的杜松丛中,上面放上带有标记的羽叶,从上面横七竖八地盖好针叶树枝,然后摘下冲锋枪,小心翼翼地跟着托利亚出发。
一道篱笆把树林和一座小花园隔开来,护林人就在篱笆旁边迎接他们。他装出修理倒斜了的木头桩子的样子,但只消看看他那警惕的目光和他拿斧头的姿势,就十分清楚木头桩子根本没有坏。
尼古拉决定开门见山。
“你好呀,大爷!”他说了一句,走向老头。老头把拿着斧头的手挪到背后,同时更灵活地抓住斧柄。
双方都互相警惕地打量着。霎时老头的目光落到挂在尼古拉胸前的苏制冲锋枪上。冲锋枪是崭新的,发出青蓝的光。老头好象有意无意地用手指摸了一下斧刃,把斧头挪到左手,然后用老年人说话的口气说了起来:“你们好,流浪汉们!你们从哪儿来,到哪儿去?”
护林人的目光又一次落在冲锋枪上,扫过尼古拉的脸,又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