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已经走了两昼夜。
那片单调、荒凉的沼泽地,象以前一样,笼罩着一片昏暗。根据鲁达科夫的命令,每天的口粮定量减到一个半干面包,而个人最后的粮食储备都吃光了。可是,他们行进的速度并未减低。人们已稍微习惯于行军了,因此比第一天走得轻快些。大覆盆子和早熟的野樱果成了粮食的代用品。在这些人迹罕到的地方,野果是那么多,以致从远处看来,小丘显得一片鲜红,可以一把把地采摘。休息时,饭盒和水壶都灌满了水。已经习惯了机车燃烧室的炎热的机务人员们,告诉其他人,路上喝水要稍稍放点儿盐。凡是接受了这个劝告的人,汗也没出得那么多,口也没有那么干了。
大多数人现在把靴子和鞋子挂在行李袋上,赤着脚走。仍然没有听说有扫荡的敌人,只有一架敌人的空中侦察机(现在已不是“套辕的法西斯”了,而是一架小飞机——大伙儿给它一个外号叫“拐杖”——一没有离开游击队的队伍),一直在附近盘旋。看来,根据长久停留在凝固的空气中的褐色尘尾判断,是很容易发现这支队伍的。
这根“拐杖”,老远看象一只盘腿的鹤,既没有飞离队伍,但也没有露出任何敌对意图:没有扫射,没有扔炸弹,甚至也没有飞近地面。这就使鲁达科夫更加感到不安。他感到,扫荡部队司令部的眼晴没有离开这支队伍,显然在策划着什么。但是究竟能采取什么对策呢?周围,一眼望得透,伸延着一片布满灰色土墩的地方,生长着矮小的、弯曲的树木。这地方就连兔子也没法躲藏,更不用说带有辎重的大队人马了。唯一的出路就是赶快绕过这片裸露的开阔地,到森林里去。指挥员不断地看着地图,缩短休息时间,催促大家赶路。
“加快速度。喂,那边的人加快速度!”各种不同的声音重复着他向全队下达的命令。
第三天拂晓,鲁达科夫派尼古拉带领三名共青团员往回走——侦察已经走过的道路。侦察员们回来时疲劳不堪,从头到脚,盖满了泥炭灰尘,象个青铜人似的,但却非常激动。指挥员的预料被证实了。队伍的后面,距离约十公里左右,呈徒步队形运动着一支庞大的敌军部队:侦察员根据敌人的黑色制眼,断定他们是党卫军,配备有十二匹马,驮着机关枪和口径不大的迫击炮。尼古拉比其他三人爬得更靠近敌人的宿营地,发现这帮追击者也非常疲劳,面色憔悴,满头脏发。
一切取决于速度。鲁达科夫撤消他亲自确定的夜间宿营的命令,叫起所有已经躺下休息的人,命令立即出发。他重新改编了队伍,以为数不多的侦察队代替强有力的先头部队,其后是载有弹药、物品、伤员的马车,然后是缺乏作战经验的新兵。鲁达科夫派出一队战斗力强的铁路工人在队伍尾部担任掩护。他安排弗拉恩·卡尔波夫作为纵队的前导,他本人与参谋以及参谋长移作殿后。
现在,纵队的最前头走着一个高个子,他肩上骑着一个金发小女孩。鲁达科夫再也想不出更好的前导了。游击队员们爱戴沉默寡言的卡尔波夫。他扛着女儿走在队伍的前头,这是战斗的旗帜,这是祖国的象征。
小女孩时而靠在父亲头上打盹,时而东张西望,喃喃地说些什么。父亲没理会她。他不知疲倦地迈着坚实有力的大步。
“爸爸,爸爸呀,你瞧,又有飞机!咯,就是它,昨天的‘拐杖’。在兜圈儿呢,看见了吗?”
卡尔波夫吃了一惊。这一天从天亮以来,迎着纵队刮着凛冽的北风。风儿带来了令人振奋的凉气,把脚下卷起的褐色泥炭灰尘吹到了一旁。天际明彻如洗,临近的飞机也能看得很清楚。可是游击队员都没有理睬这个老相识。当飞机降低高度,企图从队伍上空飞过时,他们用步枪射击了。飞机窜向一旁,逃之夭夭,隐没不见了。
大家已经把这架飞机给忘了。可是从远处又响起了不均匀的、越来越响的轰鸣。
“爸爸,瞧吧,‘拐杖’——还带着一些‘拐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