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霞已经完全习惯了新地方。一天早晨,当她在保健窑洞外室切成两截的汽油桶里洗涤绷带和血迹斑斑的纱布时,从帆布门帘外面传来了笃笃的马蹄声。这声音在窑洞跟前立即静下来。马鞍子发出有弹性的咯吱声,接着便听到沉重的脚掌落地的声音。

姑娘还没来得及抖掉手上滚热的肥皂沫,门帘便掀开了,中午眩目的阳光涌进昏暗的外室,门口出现了指挥员。他握着姑娘湿漉漉的胳膊肘,神秘地低声说:“在大后方,大家都知道你带来的东西。命令我们修筑降落场地。会派飞机来取珍宝。你随机同去。那儿在等待着。”

鲁达科夫愉快地望着姑娘。穆霞惆然若失地站着。肥皂水从她手上滴进自制的洗衣槽里,槽内蓬松的泡沫象活生生的东西一样,发出咝咝声,渐渐消失在水中。

“还有什么呢?”鲁达科夫自己问自己。“哎,对啦!州委书记亲自嘱咐我转告你,说你真是个好样儿的,叫我代表全州党的组织好好地吻你一阵。”指挥员向难以为情的穆霞俯下身子,笑了起来。“吻小脸蛋,吻小脸蛋!”

姑娘的面颊上感觉到硬得象鬃一样的胡子在扎她,穆霞顿时面红耳赤。而鲁达科夫已经走进“病房”里去了。可以听见鲁达科夫在宽敞的窑洞里向伤员们问好。回答他的是七嘴八舌的友好声音。根据大伙儿欢迎的声调来看,很明显,指挥员深受大家的爱戴,他的到来使大伙儿很高兴。

茫然地听着那听不清楚的指挥员的男高音,穆霞微笑了。突然,她也高兴起来。为什么?是不是因为随着阳光射进窑洞,指挥员带来了消息,说在战线那边,大家已经知道珍宝得救了,保存它们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穆霞·沃尔科娃?是不是因为指挥员开玩笑似的亲吻使她回忆起在童年的时候,每逢早晨她还没醒来,父亲到团部去之前,总要亲吻她的情景?“父亲,他现在在哪里?妈妈呢?要是连他们也知道他们那性情乖僻的疯丫头还活着,甚至干出了这样的事业,那该多好啊!……”也许,她心里高兴的是因为从大后方很快就会来专机接她——而她,说不定在游击队营地吃完晚饭后,第二天的早饭也许就会到战线那边去吃?

不,不,不是因为这个,肯定不是因为这个!难道她想飞走吗?在这儿——医院窑洞里,比在那儿——打字机旁,更需要她,或者说。如果是坐在音乐学校的钢琴旁,那末,现在已经是非常荒谬的了。当战争在进行,伤员要求她护理,从这个门帘后不时听见呻吟时,难道你还能无休止地唱出这些可笑的慢板、练习曲,进行音乐听写吗?不过要知道,在战线那边也有医院,再增加一双勤劳的女人的手,在那儿也不会是多余的。

“喂,穆西卡,说吧,讨厌的丫头,什么东西把你给牵住了?喂,老老实实地坦白吧!”姑娘伸直脊背,自己问自己。

她手上的肥皂泡沫干了,结成了一块块薄皮,这就是说,还有点什么?象游击队员所说的那样“是!”。穆霞狡猾地给自己做了一个眼色,于是便俯身向着洗衣槽,精力更加充沛地开始洗涤。她沉浸在偷快的遐想中,以致没有注意到指挥员从伤员那儿出来,迅速地从她身边经过。她回头一看,指挥员已走出门帘,使外室投进一团明亮的阳光。

不,她决不离开这里飞到任何地方去!米特罗凡·伊里奇临终的遗言实现了。珍宝交到了可靠的人手中。现在让鲁达科夫去操心它们吧,谁叫他是指挥员呢。而她,穆西卡·沃尔科娃,要留在这里,学习埋地雷,她要去炸火车,参加对敌人驻军进行袭击的战斗,象其他游击队员那样去干。或者,当一名女侦察员,怎么样?这也不错嘛!一有空闲时间,她将和这个……尼古拉在林中散步。

这一双年轻人灵巧的手既要洗,又要拧,还要缠绕绷带和纱布,换上了水,又要搅拌肥皂泡沫,穆霞甚至低声哼起歌儿来配合这些动作。说实在的,为什么要从这儿飞走呢?这里周围有这么多非常非常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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