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游击队营地的初步了解,使穆霞·沃尔科娃感到吃惊,甚至有些失望。
还是从当少先队员的时候起,“游击队员”这个词本身,在她看来,就绕着一圈浪漫主义的光晕。在敌占区行走时,姑娘常常从偶然同路的人那儿听到关于游击队活动的、有时简直象神话般的故事,常常遇上森林战士的战斗踪迹。于是,在她的脑海里,不知不觉地形成了一个伟大的卫国战争的游击队员形象。在这个形象中,杰尼斯·达维多夫的猎人那种骠骑兵式的剽悍、法捷耶夫的麦捷利查的勇敢、弗谢沃洛特·伊万诺夫书中大森林里游击队那种略带阴郁色彩的强大威力,奇特地结合在一起。
甚至当尼古拉说出了他们是什么人以后,姑娘还不大相信这个穿德军制服的笨拙迟钝的人以及他那独眼伙伴真的是游击队员。难道游击队员是这样的人吗?
可是,使穆霞特别吃惊的还是她们被带去见的那位游击队指挥员。她料想,眼前她将看到一个佩带武器的大胡子,听到他讲一些不同凡响的好汉才能讲的话,因此在她走进窑洞时,她就在内心准备以同样的神气来回答他的问话。可是,从一张仓促钉好的、盖有绿色油布、看来既当床用、又当长凳用的木板床上,迅速站起了一个人,向她们迎上来。这人个子不高,头发淡红,脸上有雀斑,呈现着病态般的苍白,上唇浅红色的小胡子剪得很短,象把刷子。他身穿一套不完全是军人穿的蓝哔叽军服、手枪皮套似乎完全照非军人那样挂在肚子旁边的皮带上。一件有铁路领章的旧棉袄披在肩上。真是一副极其平凡的外貌!
可是,他那双褐色的眼睛流露出坦然、直率、严峻的神色,两条贯穿瘦削面颊的深皱纹,加上那紧闭的、苍白的薄嘴唇,说明这个人意志坚强,而周围的人对他的尊敬又说明他确实是一位真正的指挥员,说明大家都听他的话,大概,甚至还有点怕他呢。
“哦,怎么样,女公民们,请坐吧,说一说你们是什么人,干什么的。他们转告我,说是你们想找游击队指挥员谈谈。喏,我就是指挥员。”他用刺耳的男高音说,同时指着一条钉得很粗糙的长凳请她们坐下,这条长凳就固定在一张桌子前面的泥土中。
他说出这番话完全象谈家常一样。甚至咳嗽都向手心里咳。于是,穆霞在路上为这次谈话准备好的全部美好而崇高的词藻一下子忘得一干二净了。
指挥员的褐色眼睛,虽然显得平静、安详,毫无好奇的意味,但却注意地审视着这两个女人,上唇的小胡子下面隐含着挑衅似的讪笑。这并没有使穆霞感到惶惑不安。她换了个姿式,坐得更舒适些,把胳臂肘放在桌上,现在,紧张的警惕心情全都消失了。就象那时候,在“牛谷”的集体农庄营地一样,她整个身心都感觉到她又重新跨越了那陌生的、险恶的、不可理解的世界那一道看不见的界线,重新出现在自己人和习惯了的境地当中。
“关于自己的情况,能说些什么呢?我们现在是呆在既不能相信言词、又不能相信证件的地方。”玛特列娜·尼基季奇娜疲倦地回答,明显地在克制着又慢又长的呵欠。“这里只相信行动。”
她不慌不忙地解开自己的袋子,从中拿出一个小些的粗麻布袋子,袋子外面粘满了潮湿的黑麦,她也把它解开,稍稍提起,然后倒过来。许多闪闪发光的黄金和宝石哗啦哗啦地流到桌上来。指挥员不知怎么一下子呆住了,流露出惊讶和困惑的神情,但他显然不愿表露出来。
“珍宝!”他说完又停了一下。“谁的?背到哪里去?”
“她会说的。玛申卡,告诉他们吧……”
玛特列娜·尼基季奇娜美美地打了个阿欠,伸了个懒腰,使得指挥员本人也费了很大劲才把被对方引起的呵欠压了下去。穆霞惊讶地瞪了女友一眼。对于穆霞来说,一路上玛特列娜·基尼季奇娜都是不知疲倦的榜样,现在,在这里,在这个窑洞里,她好象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不知为什么她全身萎靡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