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击队指挥员同志,共青义勇连……”尼古拉立正站在鲁达科夫面前开始汇报。
“坦克已接近城下……”党委书记疲乏地打断他的话,用手指着可以听到邻近战斗声响的方向,“我带走你的共青团员们。而你快跑到车站电话机那儿去,卓娜·赫列勃尼科娃在那里。无论发生什么事,必须同她一道把车辆送到会让站去,懂吗?用电话转达疏散的命令,一收到回答后,炸掉电话交换台,然后到休息所旁边的小树林来找我们。明白吗?”
尼古拉二话没说,转身奋力向车站奔去。跑上弹坑累累的月台时,他差一点儿被一股强大的气浪从背后冲倒。大地在脚下抖动起来。他回头一望,大叫一声,在原地怔住了:童年时常见的机务段上黑色的圆屋顶,镶有漂亮的马赛克,是用新的、熏黑的玻璃制成的,别出心裁,闪闪发光,此刻那里却升起了滚滚翻腾的褐色烟云。当烟云消散后,经过瓦砾堆,热列兹诺夫家住过的街道异乎寻常地展现在眼前。
机务段已不复存在。
在车站废墟当中,好象在剧院的布景中一样,仍然坐着女话务员。她身材矮小,脸部瘦削,面色苍白。四周的一切——破砖碎瓦、剩有一半火车时刻表的断壁残垣、电话交换台的抛光面板——都溅有鲜红的血迹。姑娘坐的姿式奇特,她的前额靠在断墙上,象顶住它似的。
“还没有接近克留科夫,”她那灰色的嘴唇轻轻地动着,难以听出声音,毫不惊奇地望着尼古拉。“别告诉我妈……把电话机拆掉……”
只有这时尼古拉才发现,女话务员的毛线衣被鲜血浸得乌黑。
“我不行了……摘掉耳机吧……妈妈,别让妈……妈妈!妈……”
姑娘的身躯耷拉下来。尼古拉将她托住。轻得令人吃惊的身体毫无生气地躺在小伙子手上,于是他明白了,正是这个瘦小、沉静的电话员,过去在会议上从没听见过她的声音,舞会上从没看见过她的影子,团员们都认为她比较后进,不大聪明,现在却英勇地坚守了自己的岗位。
尼古拉小心地把她的尸体放在一堵墙壁遮掩的地上,轻轻地理好她的头发,从她头上摘下了耳机。当他戴上耳机后,感到了塑料圈上留下的余温。
尼古拉一边倾听着从似乎还不是前线的地方传来的哔剥声,一边注视着在这片遭到严重破坏的线路上所发生的一切。
战斗的喧嚣转向右边工厂区。线路上几乎已经没有炮弹爆炸了。很明显,红军战士们在路基的掩护下,一边射击,一边跑着撤退到道口以外。大概在那里他们又埋伏下来,因为不久在路基的上空飘起了轻得象蒲公英种子一样的缕缕烟雾。然后,远处出现了某种象翻了个边儿的报亭似的东西。一个,又一个!“坦克!”——尼古拉明白了。火光从象鼻子炮中喷射出来,这种象鼻子炮在远远的地方还不会伤害人。坦克上坐着一些士兵。他们紧贴装甲,藏在炮塔后面,使尼古拉想起他们好象一群小小的寄生虫,藏在屎壳郎的甲壳里,跟着到处游逛。
坦克向车站方向运动,马达隆隆吼叫,履带咯咯发响,笨头笨脑、摇摇晃晃地爬过铁轨。小型炮弹开始不断地在线路上爆炸,由于周围无人迹,这一切就好象一场大雨敲打着地面上的水洼。远处几辆中弹的机车在燃烧,由于没有一丝儿风,黑色的烟柱直冲云霄。一切全完蛋啦!难道这就是战争吗?
经历过这一切之后,尼古拉已经无所畏惧了。他把个人和个人的命运置之度外。敌人已经在这里出现,在祖父、父亲和兄弟工作过的地方出现,在他自己生长和认识人生的地方出现,于是,一种强烈的痛苦冲激着他的心房。
现在,当机务段这个黑色的庞然大物倒塌之后,视野异乎寻常地开阔了,尼古拉能够看清整条街道,甚至可以毫不费力地辨认出街道右边的那块空地,不久以前那里还是他的家。两辆坦克停在卡尔波夫家的小屋前,正从那里向路基扫射,看到这种景象,尼古拉不知为什么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