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无声地飘落下来。阵阵疾风吹凉了湿衣。潮湿的寒气渗人骨髓。女人们低声地交谈着游击队的传闻,在交谈中总是充满希望,希望游击队突然打到这里搭救她们,把她们从敌人的凌辱下解救出来。
玛特列娜·尼基季奇娜无心分享这种自我安慰的希望,事情并不那么简单!当她坐在自己的袋子上的时候,她并没有忘记袋子里的那些东西,而且,这个集体农庄积极分子的脑子在不断思考着:如何救护这些珍宝,或者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那怕把它藏起来也好。
“把看护兵的注意力引开,然后将袋子掩藏在这柔软的绿色青草中?不成,要是突然被他发现了呢?在她们被赶上路的时候,悄悄的放到矮树丛里去?也许更安全一点的办法是:在路上把它扔到某处有标记的灌木丛中,而后逃跑,转回来再找到它?”
这些方案终于都被她否定了,不过她马上又开始考虑新的办法……
“喂,要是逃跑成功的话,怎样才能找到游击队呢?”她问那位女铁路职工。
“要是我知道的话.我还会象枞树下的毒蝇蕈一样,跟你们一起坐在这里吗?”她嘲笑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你呀,可爱的女人,你就站起来把手贴近嘴边,喊道:‘喂,游击队,你们在哪儿呀?’”一个尖细的男高音在玛特列娜·尼基季奇娜背后说道。
她战栗了一下,回头一望,一个头发斑白、独眼的老头站在她后面。他满脸皱纹,象块蘑菇——他是这一大群女俘虏中唯一的男人。
玛特列娜·尼基季奇娜一到这里就立即注意到他。他穿一件铁路职工的旧短大衣,头上戴一顶褪色制帽,帽檐已经弄脏了。“瞧,关于逃跑的事,也许可以跟他嘴咕前咕。”她当时这么想过。可是老头却一个人坐在树丛下,把手深深地插到袖筒里,蜷起身子,简直象条刺猖,好似在打盹。大制帽拉得盖上了耳朵,象老娘们的包发帽。他的样子看起来是如此萎靡不振,衰弱无力,所以鲁勃佐娃对他观察一番以后,放弃了自己的想法。
现在他悄悄地出现在这两个谈话人的背后,而且他那只象猫眼一样碧绿细小的眼睛,不怀好意地望着他们。褐色烟碱斑点出在他的左嘴角边,老头身上的烟草味很浓。这种气味使玛特列娜·尼基季奇娜想起她那烟病很重的丈夫,不知怎的出乎意外地使她对这个陌生人产生了好感。
她瞟了看守兵一眼,这家伙不再掏耳朵了,却剪起指甲来。
“哎呀,我真想知道,游击队在哪儿?怎么才能到他们那儿去!”玛特列娜·尼基季奇娜说道,膘了老人一眼。这个人现在在她看来,并不那么简单,那么无用。
“谁知道他们哩!”这个独眼老头尖声说道,他那只绿眼睛直盯着鲁勃佐娃,“你要找他们干什么,亲爱的?怎么,你丈夫跟他们一起在森林中闯荡?或者找他们有什么事?”
老头不怀好意的眼光使玛特列娜感到不悦,她没有回答。老头又象刺猬一样低缩在应格柏树丛下,而且把制帽拉得更低,遮住了耳朵,玛特列娜·尼基季奇娜似乎听到,他开始带着尖细的哨音打起呼噜来。然而,当她突然转过身来之后,她察觉到那眯缝着一只眼睛的老头探察的目光正落在她身上。
“不,跟这个独眼龙在一起是一事无成的,对他该提防点!”她这么拿定主意,把自己的袋子移近那位女铁路职工。她不再提起游击队,而开始悄悄地劝说那位女职工作组织逃跑的尝试。她们大伙儿的命运不言自明。难道就这样坐以待毙不成?最好是朝这个看守狗扑过去,然后迅速逃跑,各奔东西,当然,也许会有些人被打死,可是其余的就得救啦……
“能赤手空拳对付手持冲锋枪的人吗?你真聪明……”女铁路职工冷笑一声。“他旁边有手榴弹哩!一扔出去,就全完蛋,成为一团肉酱。”
德国兵正在修指甲,使劲咬手上的倒刺。
“不过,死于手榴弹总比象牲口一样在屠宰场死去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