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之中,女伴们离开林中的隐蔽处,朝四周望了望,然后走到黑麦地里,地里有些地方布满黑色的弹坑。

天幕低垂,天色灰暗,细雨纷飞,脚下的粘土牢牢地附在靴底上,发出吧哒吧哒的响声。

四周目力所及之处全都变得死气沉沉。

“我们如同大地上剩下的最后一批人。”穆霞说道,一种孤独感和坐待发生某种不寻常事情的可怕心情总在折磨她。早在被占领的第一天,她在米特罗凡·伊里奇那间小房子里,就已经有过这种心情。

“你说什么?”玛特列娜·尼基季奇娜停了停脚步,神经质地问道。

“非常可怕。”

“嗯,你怎么啦?四周一个人也没有呀,空空荡荡的。”

“所以才感到可怕呀……”

“走吧,姑娘,走吧……”

她们在这片田野之中低声说着话,而且走路也尽可能放轻脚步,使树枝不至于在她们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晌午时分,两个同伴看见右边有一队拉得很长的穿便衣的人群在行进,两旁是押送兵,他们神情警觉,左顾右盼,再后面是一辆旧式卡车般的尖头压路机,它在坎坷不平的路上笨拙地颠簸前进。

女伴们在黑麦地里等到那一群人消失在小丘后面才继续赶路。她们全身淋得透湿,濛濛细雨却仍然下个不停。前方,犬牙交错的森林依稀可辨。近几天所经历的一切使女伴们渴望在林中隐蔽下来,并且好好休息一下,于是她们便朝森林迅速奔去。

森林已经近在眼前。透过纷纷细雨,林端婀娜多姿的白桦树林后,株株松树恰似支支蜡烛。她们只好横穿过田边,爬过栅栏。

突然,旁边传来一声刺耳的吆喝声,仿佛一声枪响,两个女伴怔住了:“站住!”

女伴们吓呆了,甚至害怕回头望望,待到清醒过来,穆霞本想猛地跑开,但女友却抓住她的手。

“别跑,敌人会开枪的!”

姑娘困惑不解地望着她的同伴:怎么,投降吗?玛特列娜·尼基季奇娜微微弯下腰去,双手拄着拐杖,神态安然,好象毫无所思地望着前方。这时穆霞看见了两个德国人,他们戴着湿漉漉的黑色船形帽,穿着她熟悉的短上衣,短上衣的左口袋上方有一个死神的标志。这两个德国人从栅栏的树丛中出来,跳过栏杆,手持冲锋枪,朝两个女伴走过来。

其中一个年纪大点的德国兵,正象穆霞所判断的那样,肩宽胸肥,脸膛象布谷鸟蛋,斑斑点点。他走过来后,轻蔑地打量这两个老太婆褴楼的衣衫,摸了摸袋子,然后厌恶的皱皱眉头,把手指在湿草上擦了擦。他对另一个德国人吩咐了几句话,而自己却象体操运动员一样,轻巧地跳过栅栏,又在原地埋伏下来。

另一个德国人用枪筒把穆霞的背脊狠狠地戳了一下,指着林边,用老娘儿们的尖细嗓音叫道:“到那边去!到那边去!”

两个女伴迟疑地站着不动。穆霞这才看清这个德国押送兵的脸,这张脸倒还年轻,但浮肿得很厉害,眼睫毛象母牛睫毛那样平淡,一双近视眼,也是平淡的,从镶着金边的眼镜的厚镜片下看来,显得异乎寻常的大;他的嘴巴又厚又红,简直象块伤疤;完全看不见下巴,下唇好象移到脖子上那多脂肪的皱纹里去了。在这张有着一双近视眼、苍白而又有点病态的肥胖脸庞上,既没有严厉的表情,也没有凶狠的神态。不过,他身上有一种东西倒使穆霞感到毛骨悚然。这种恐惧心理,是她在林中漂泊的那些日子里,看见身旁一条毒蛇后,不只一次地感受到的。

“到那边去!”这个党卫军威胁地命令道。

这家伙翘起嘴唇,露出一排整齐的银灰色镶牙。

“不,这家伙是不饶人的,也不需要他的宽恕,不需要……不能跟这个恶棍到林子里去。”穆霞感到浑身发冷,好象心脏停止了跳动,她无法控制自己,全身直打哆噱,她喊道:“在这儿打死我吧,打死吧,该死的法西斯强盗……打死我吧!”

一双无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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