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林中放牧营地上一切事情都进行得不错。只有准备过冬的饲料这件事常常使玛特列娜·尼基季奇娜感到不安。每当畜群在牧场上吃草的时候,挤奶员和放牧员就利用这段时间到沼泽洼地上去草。孩子们把草晒干,堆成垛。可是总共只带来了九把大镰刀,而夏天正在悄然逝去,即使庄员们拼上全副精力去草,也无法给这样多的家畜和数量可观的马群备好过冬所需要的草料。
伊格纳特·兽勃佐夫也正在为这件事伤脑筋。每当整个营地都已入睡,只有阵阵松涛和蚊的嗡嗡声打破谷地寂静的时候,他就从那张用樟树干做成的有弹性的木吊床上爬下来,点燃卷在棍子上的桦树皮制成的松明,在青烟弥漫、朦朦胧胧的光线下,久久地捉摸着地图。
的确,挑选这儿作屯宿地是很有道理的。四周无人迹,根本没有道路,只有从空中才能发现这个谷地。而且,为了防止发生这种情况,也采取了对策:把窑洞挖在灌木密集的松树树荫下,严禁砍伐这些灌木丛。可是也有不利之处,那就是远离居民点。既听不到任何消息,也无法用奶制品去换取面包、土豆和粮食。人们从家里带出来的粮食已经吃完,无论仓库里还储存着多少牛奶、奶渣和奶油,俄罗斯人还是渴念着一块面包,一锅菜汤,和一盘新鲜、松软、热气腾腾的土豆。可是这并不怎么可怕。人们既然决心把畜群藏起来,他们就准备熬受更加艰苦的日子。饲料,饲料!这才是最主要的!一想到冬天这些精心照料的家畜将一头接一头倒毙在人们眼前,历经磨难才保存下来的畜群将会因饲料匮乏而死,他便感到异常恐惧。
鲁勃佐夫盯着地图。图上是一片连绵不断的绿色,还有表示沼地的蓝色细线。附近连一点有人居住的影子也找不到。这是怎么回事?地图靠得住吗?农庄主席无法相信,这广阔无垠的森林,既有多水的小溪,又有肥美的林中牧场,在战前社会主义经济繁荣的年代竟然会如此荒凉。他的视线不经意地落在地图边上,于是。发现了用小号铅字印制的地图绘制日期,他吹了一声口哨。“1929年”!十分明显:地图靠不住!从那以来过去了好长一段时间啊!
于是,他决心马上调查一下,看邻近哪些地方适于作牧场和草场。照他看来,他们不会不招致当地农庄主人们的注意。他在地图上划出了这样几处地方。第二天,他同儿媳一道乘上双轮马车出发探查离营地约有七公里的一块林地。他们在荒无人烟的森林里沿着早已干涸的小溪的沙石道走了许久。当小溪折向西方时,在溪流拐弯处,一片宽阔的、有水的草场豁然展现在他们面前。草场上堆着一垛垛被雨水淋得变成红褐色的干草,犹如一个个巨大的蚁堆。鲁勃佐夫急忙一抖缰绳,把马车飞快地赶到空地上,象年轻人似地从车上跳下来,开始满意地吸起烧焦的烟斗来。
“四十二堆。一整座干草贮藏库!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玛特列娜·尼基季奇娜把一只手插进草堆。她从草堆深处抽出一小把草,揉了揉,用鼻子嗅嗅,甚至还咬了一下草茎。草虽说不太新鲜,是去年的陈草,但是质量挺不错,是真正的牧草,既没有沾上泥土,也没有腐烂。这些草垛,看来是精明强干的主人堆起来的。
“没问题,草可以用,数量也足够了,只是,同谁去讲价钱呢?这些草堆的主人是谁呢?”
在林边,伊格纳特·鲁勃佐夫发现了一座用粗圆木做成的、顶上钉着木板条的棚屋,既宽敞、又结实,于是他内心拿定主意:把这座棚屋拆掉,然后用大车运回谷地。
“全部草堆都是咱们的,是苏维埃国家的,”他向儿媳答道,一边以当家人的眼光仔细打量着那座宽大的干草棚,一缕缕阳光穿透着室内的昏暗。“将来我们给苏维埃政权还钱吧。既然德国人来到这里,而咱们农庄还没有被占领,那么咱们就是所有财产的继承人。等咱们的人一回来——就把账算得一清二楚,谁付谁收,一丝不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