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隆炮声彻夜未停。打从夜幕低垂,第一批星星闪亮的时候起,在东方整个地平线上就可以看见一片连续不断的淡黄色的火光。这片火光正象民间迷信传说的那种能“催燕麦成熟”的闪电一样。然而,从低地里很快腾起一片雾霭,于是,不管是火光,还是星星、月亮,一下子杳无形迹,全部被遮住了。只剩下一团浮动的白色浓雾,仿佛棉絮一般包住了一切,吞没了所有的声响。

在这种时候穿过沼泽地是连想也不用去想的。他们决定等到天明。但是,第一线曙光并未驱散浓雾。只有近旁的树木在乳白色的雾气中时隐时现。虽然内心不断提醒要小心谨慎:只要大雾不散,就得等待,可是,战线就在近旁,总在召唤他们前进。于是两个旅伴决心冒一下险。

“你只要一想:明天我们就可以同自己人在一块儿了!……真会叫人高兴得发疯。”穆霞以在浓雾中显得暗哑、微微低沉的嗓音说道。

米特罗凡·伊里奇只叹了一口气。现在既听不见炮声,也听不见军车的喧嚣声。四周是这样的静溢,以致耳朵里好似嗡嗡作响。

他们走进了浓雾弥漫的沼泽地,朝着东方前进。他们的脚不时绊升到土疙瘩上,身子碰到又矮又粗的、多节的小白桦树和粗糙的小松树上。米特罗凡·伊里奇凭着他那猎人的敏感,一直满有把握地朝前走去。此刻,他不由自主地想到,起大雾甚至是件好事,这是一种独特的烟幕嘛。沼泽地也不坏。他觉得,正是“外国佬不会贸然闯入”的沼地,才是他们离战线只有十公里路程中还安全的一段路。他知道,近乎盲目地穿过陌生的沼地该是多么危险。但这同他们走大路会遇上的危险相比,那又算得了什么啊!

老人小心翼翼地走着:不时停下来,伸长脖子留神地倾听。可是,不知是因为能见度差、炮击停止了,还是由于声音被羽毛垫子一样的浓雾所吸收,周围万籁俱寂。

就这样,他俩从一个土墩跳到另一个土墩,踝骨陷在老深的泥淖里艰难地往前移动,直到太阳施展威力,驱散雾气为止。土质越来越松软了,脚下的小土墩老是颤动着,有弹性地往下陷。

这时候,米特罗凡·伊里奇要求停下来休息。他俩腰部以下完全湿透了,不断的跳跃使他们疲乏不堪。他们面对面地坐下来,开始等待浓雾完全消散。沼地上散发着鼠芹草难闻的气味。穆霞在邻近的小土墩上发现了一簇簇刚劲的大覆盆子。她象一头小熊那样,将一小把深蓝色的饱满浆果放在掌心里揉搓,然后送进口里,浆果颗粒大,已经熟透了,水份倒不少,但吃起来很涩口,有一股沼地的腐臭味。

大雾渐渐稀疏,米特罗凡·伊里奇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忧郁。他不时从地上站起来,不安地眺望着变得清晰起来的地平线。目力所及,他看到的尽是单调而凄凉的、土墩密布的洼地,那儿稀疏地长着几株萎缩的小松和小白桦。这一株株没精打采的小树好象不敢抬起头来似的,弯腰紧贴着含水过多的荒凉土地,它们那裸露在外、弯曲而多节的根须,死死地咬住泥土。

在清新的空气中,又传来了隆隆炮声。炮声近在咫尺。沼泽地上无人迹,看不见一条路。沼地长满了灰白色的苔藓,苔藓上面有一道道红线条,村上大片尚未成熟的野樱白果,显得色彩斑斓。他俩留在身后的足迹一直延伸到那远方地平线上,隐现黛绿色的森林,而足迹却早已被深褐色的浑水淹没了。

米特罗凡·伊里奇小心地从一个土疙瘩上走下来,用脚试着踩了一下地,地面松软,直往下沉,脚也随着陷下去,靴子底下渗出了一道道浑浊的细小水流。

“这样吧,亲爱的,”老人不安地说,“一步一步跟着我走,只是别踩上我的脚印,懂吗?注意保持三公尺左右的距离,不要靠得太近。”

“怎么回事?”姑娘问道。老人的激动也传到了她身上。

他默不作声地把土墩一踢。土墩有弹性地抖动了一下,穆霞感到近旁的其它土墩也跟着微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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