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从那天起,米特罗凡·伊里奇就不再害怕让穆霞去侦察了。

姑娘大胆地靠近村落农庄,来到边远农家小舍,敲这些农户的窗框。要是窗户里探出一位妇女的身子,她便乞求施舍,讲述她那一套悲惨的身世,经过多次复述,这个故事细节越来越生动,内容也越来越丰富。人们相信了她。在那些日子里,家家户户都经历了类似的苦难,又怎么能不相信呢!女庄员们同情这位女难民,连声叹气,指引道路,总要给点吃的。有时还让她进屋去。有些人甚至要她在家里过夜。虽然他们知道,同那些没有德军卫戍司令部颁发的身份证的来历不明者交往,法西斯匪徒的处置办法只有一种,就是送上绞架。

穆霞每次潜入村子后,回到米特罗凡·伊里奇身边来,总是缄默不语,心事重重。她传达了途中的必需情报后,久久地保持沉默,眼睛望着燃完了的篝火,或者是观察天空中匆匆飘忽的云彩。

穆霞越是留心观察敌占区村庄的生活,就越相信这样一条真理:沦陷所造成的可怖境况使人们更加紧密地团结起来了。他们更加忠实地恪守被占领军宣布作废的苏维埃法律。在这儿表面上看来十分涣散,而实际上暂时转入地下状态的集体农庄里,却严格地保持着以前的那种秩序。

现在,两个旅伴不再那么盲目地往前赶路了,不过他们仍然走得很慢。在所有的村子里,谁都不可能确切知道德国人的攻势究竟被阻于哪一线。但是,即使得不到准确的消息,也不难猜到,战线已经很近,激烈而顽强的战斗在那里进行。

汽车,摩托车,装甲车,大批步兵运输工具,配备有汽艇、小船、浮桥部件的工兵辎重车,摩托化炮兵,载有武器、弹药的运输车队,都在驿道和公路上排成一长串,川流不息地朝东驶去。而所有由东往西、或者方向大致相同的次要村道,则都被回程的医院救护车、载有伤员的货车以及运送技术装备被打坏、损毁的车辆堵得水泄不通。

冬天的林中道路,不久前还长满青草,现在却渐渐被踏平,并且充满喧嚣声。舒适的汽车已经容纳不下伤兵,这些汽车都是从被占领的欧洲各国首都赶到这一森林地带来的。因此只好用敞篷卡车和从农庄征用的集体农庄货车来运送伤兵。还有许多伤兵在路边蹒跚而行,他们抓住拖运打坏了的坦克的牵引车,吊在踏板上,或者攀住汽车挡板,这些汽车装满了比他们更幸运的同伴。

甚至连最小的村庄都挤满了新调来的部队,或者因为设立野战医院而乱成一团。无论在什么地方,甚至在那些只有晌午才透进一线阳光的密林深处,都留下了残酷战斗的痕迹:烧毁的坦克,打烂的汽车,遍地核桃壳似的锈铁块,以及瘫在浸透油迹,烧焦了的土坑里的飞机残骸。

眼下只能穿过密林前进。即使是这样,只要听到一点点沙沙声,也不得不环顾四周,尽量躲开。有一次,当他们好象听见附近有人气喘吁吁地走动、有树枝被折断的声响时,他们在沼地小丘间的水洼里几乎趴了一个小时。后来才弄清楚:原来是一匹带着深色圆斑点的高大栗色马在边走边啃食青草。这匹马背上没有鞍子,却套着一副残缺不全的骑兵笼头。马儿孤单地边走边吃着草,不时地昂起头来,警觉地竖起耳朵,一发现有人,它就暴躁地发出喷鼻声,然后象只麋鹿一样奔逃开去,踏坏了一片树丛。这匹马的性子已经变野了。

在人迹罕至的密林中,在一片枯死痹萎和被飓风刮倒的树木之间艰难跋涉的时刻,只有那间或随着东风传来的隐约炮声,才能给他们指引道路,鼓舞他们,使他们充满力量。他们倾听着炮声,恰如聆听朋友们的歌声,又好象在欣赏那使他们精神振奋,把期望和动气注入他们心田的进行曲。他们就这样迎着遥远的炮声向前挺进。满心盼望着尽快到达战线……

一天早晨,他们发现路上树木开始变得稀疏了。松树的林梢卷曲着,早已遮不住太阳。阳光照亮了不时碰到的零星的林中草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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