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世界本身也发生了变化。
此时此刻,只要有人挨近,就会使人感到紧张和恐惧。因此,结伴而行的米特罗凡·伊里奇和穆霞一听见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便急忙拐进最先碰上的门栏内躲起来,而迎面走来的人显然怀有同感,也匆忙地躲藏和消失在烟雾之中了。这座在古代史书中常常被提到的古老的俄罗斯城市,似乎在几分钟之内,就变成了一片满目凄然的荒野。他们不得不时刻保持警惕,步履轻捷、屏神静气地走着。
“①穆仙卡是穆霞的爱称。——译者注”
米特罗凡·伊里奇和穆霞就这样穿过了市中心的几条街道,没有遇见一个人,只是常常碰到扔在人行道上的用品。横在他们面前的这条街道通向街心花园。
当街心花园出现在眼前时,米特罗凡·伊里奇和穆霞不由得呆住了,本能地把身子贴紧墙壁。他们甚至还没有一下子明白过来,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绿荫如盖、老干虬枝的两行白杨,早晨还耸立在街心花园的中心,现在却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一簇簇白杨树叶尚未枯萎,还在发出绿油油的光泽,而敌人的工兵们却已经在伐倒的树干间忙碌起来了。他们有的在拉锯,砍树枝,平木头;有的在挖长方形坑道;还有的在战壕后面用砖头砌简易厕所的胸墙。这些砖头都是士兵们从邻近住宅的窗子里扔出来的。显然,为了砌厕所,他们拆掉了这些住宅中的炉灶。工兵们面容疲惫,表情冷漠。一个身躯肥大的军人,大概是这伙士兵的头头,四肢摊开,躺在一张很深的皮沙发椅上,沙发椅就摆在面目全非的街心花园中间。他的船形军帽塞在背带里,鲜红的秃头在阳光下油光闪亮。
米特罗凡·伊里奇目瞪口呆地站着,穆霞却不断地扯他的衣袖。
“走吧,走吧!”她低声说道,“我们绕过去,去他们的吧!”
老人机械地跟着姑娘往前走,不明白她究竞说了些什么,要把他带向何方。他只是感觉到她那只紧紧攥住他的胳膊肘的纤细而有力的手在索索发抖,因而他也象打摆子一样颤抖着,耳朵里总是响着令人心烦意乱的、沉闷的斧头声,以及工兵挥舞铲子发出的响声。
风越刮越大,又把那阴沉而又辛辣的浓烟吹到一旁。火辣辣的太阳探出头来,大施淫威。因此,那些寂静无人的街道,只剩下破烂窗户和敞开着门的房屋,以及在脚下沙沙作响、然后飞舞在城市上空的灰烬。一切都变得更加恐怖了。
老人和姑娘穿过几条街道,没有遇见一个人。可是忽然在交叉路口碰上了一群敌军士兵,他们刚从一家大食品店被砸烂了的门里走出来。走在前头的那个家伙,手里抱着一大堆酒瓶,裹在肮脏的帆布里,一发现穿老百姓衣服的人,刚要后退,但定眼看清是位穿着漂亮的姑娘时,便停了下来,叉开双腿,说了几句什么话,然后瓮声瓮气地哈哈大笑起来。后面一个德国兵也跟着大笑,这家伙脸色鲜红,戴着一副眼镜,一只手里端着十来盒巧克力糖,象捧着一堆木柴似的。其余的家伙不是背着木箱,就是拿着篮子和硬纸盒。走在最后面的一个秃头小个子,没戴帽子,走路踉踉跄跄,卷起袖子,一边走,一边从罐头瓶里把果酱直往自己嘴里倒。
那个手里拿着一盒盒巧克力糖的家伙,慢慢地把手里的东西放到脚边,用一个指头招呼穆霞过去,同时咧开嘴巴,把巧克力糖指给穆霞看。姑娘向后退了一步,好家那家伙请她吃的不是糖果,而是什么有毒而又恶心的东西似的。这些敌军士兵又一齐笑了起来。他们都喝得酩酊大醉,正快活着哩!
那小个子士兵把没吃完的果子酱罐头往柏油路上一摔,十分殷勤地向穆霞鞠了一躬。
“漂亮的小妞儿,您好……我是个好人呀!”他用被果子酱染红了的手指了指自己的胸脯。
“娘们,娘们,吃巧克力糖!”戴眼镜的家伙用尖细的嗓子叫唤着。
他擒住穆霞的手,拖她到摆在路上的那些盒子跟前。这意想不到的开心使他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