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9日渐渐临近,肖像的绘制在稳稳进展。随着画像日益接近完成,太后对它的兴趣似乎也在增加。她在我这里呆很多时间,看我一点点画下去,表现得极为高兴。离4月19日还剩几天的时候,我请求太后允许康格夫人届时前来看画。她立即同意了。请柬通过外务部发出去,不仅发给了康格夫人,还发给了各国公使馆的公使夫人和一等秘书夫人,请她们4月19日前来宫里“瞻仰美利坚画师所绘之皇太后陛下圣容”。

公使馆的太太们当然接受了邀请。4月19日早晨,肖像放进了漂亮的画框。太后决定自己先在御座房接待这些太太,然后让她们来我的画室看肖像。鉴于我要画到“关键性的时刻”,就不再去御座房了,只在自己的地方等着她们。这些太太来看肖像时太后并未陪她们来,但她差遣了皇后和公主们到我这里来帮着我接待,也以此给这一场合一个合适的规格。这肖像放在中国环境之中,以画像时的光线看,效果比处于任何别的环境中都好。这些太太当然极想见见这幅久已耳闻的画——皇太后的第一幅肖像。从来没有过的东西总使人觉得新鲜,再说来宫内看看也很有趣,所以她们对这幅画本来就有好感,发现它画得不错之后,更是表示自己对这幅作品怀有极大的兴趣。皇后和宫廷女官的称赞几乎使人有点难堪,而太监们说这跟真人一模一样,他们经过这里的窗户时,会感到在太后面前的那种敬畏。

外国太太看过、评论过太后的肖像之后,就来到跟我的画室相通的一个大殿之内,这里已遵照太后的旨意备好了筵席。这是我在宫里期间皇后第一次也是谁——一次跟外国太太们坐在一起,并充作女主人,她这个角色做得十分到家。

各使馆的太太来过之后,太后通知我说品级可以进入宫内的王公贵族将在第二天来宫里看画。因为男宾进入女人的居所(或者即使是一个外国女人的工作场所)“不合适”,肖像就被搬到了我的殿阁的露天院子里。

要将肖像放到它雕花的基座上,就不得不搭起一个脚手架,通过脚手架将装了框的画腾空吊起,然后再放在座架上。最后一切安排就绪,脚手架拆去了,碎屑垃圾也清除了。王公贵族个个盛服,走进院子来瞻仰太后的肖像。他们每个人都近前仔细观看,甚至用手触摸画布。不幸的是我听不见他们的评论。我小心地躲在一块窗帘后面,只能看看这场仪式。不过我可以观察他们的脸、研究他们的表情,当然我不得不承认他们的脸和表情并没有透露很多东西。

一个在驻某国公使馆呆过、会一点照相术的年轻满族人,事先奉了太后的旨意,要为肖像拍张照片。拍照时王公贵族仍在院子里。待到照拍好、王公贵族们退出去之后,脚手架又坚了起来,画被从它雕花的木基座上吊起,又搬回了我的画室。所有这些花去了大半天时间。

太后听到有关她的肖像的评论非常高兴(当然没有人对她发表不利的评论),她决定俯从几位高官大员的请求,允许另一些大官来瞻仰圣容。为此肖像被送到了外务部,因为还有许多最高级的官员不能进入宫禁。

在外务部,不只中国的高官大员,许多外国公使和他们的属员也被邀请来观看。为了遵从中国人偏执的观念,许多外国人来时都穿了庄重的礼服。等到北京达到一定品级而能受此殊荣的官员全都瞻仰过了,画就被放进一只衬着缎子的樟木箱里,上面盖着明黄色的缎子。箱子关上的时候非常郑重其事。基座也装在一个同样的箱子里。每一只箱子都带有漂亮的青铜把手和圆形的巨锁。两只箱子外面再套上别的箱子,也是明黄色衬里。最后一切准备停当,等待启运。运送装有肖像和基座的货箱的,是一节用红黄色的绸花彩精心装点的扁平的货车车厢。箱子上蒙着绘有双龙的黄布。因为觉得普通铁轨枕木运送太后的肖像不合适,还从外务部到前门外的车站铺设了一段专用铁道。

外务部的官员和在北京的许多别的大员都盛服将“圣容”送到车站,肃立着眼看它踏上去圣路易斯的漫漫长途。运送“圣容”的专列抵达天津时,直隶总督由全体僚属簇拥着前来迎接。它在当地被极为隆重地搬上了开往上海的轮船,而且从北京到上海由一名特派的官员专门一路护送。

画到上海,受到了与在天津同样的正式而规模盛大的接待,两江总督和全体属员都到轮船边恭迎,将它隆重地转上一艘开往旧金山的太平洋邮轮。“圣容”从上海到旧金山的旅途是由一位大员带着随从护送的。到了旧金山,则由一节专门的车厢将它运往圣路易斯。

皇室特使、皇上和太后在圣路易斯博览会的私人代表博伦亲王殿下在那里等着肖像的到来,他为了迎接和安置肖像时能够亲自在场,特地耽搁了几天行期。6月19日下午4点,亲王殿下和特使团来到美术馆,装有肖像和基座的运货箱已在那里,只待他们到场打开。美术馆馆长、副馆长以及美艺术委员会的另外几位成员也都在。

箱子一个套着一个,“圣容”躺在最后一个有黄缎衬里的箱子里,上面盖着一块明黄色的织锦缎。这块织锦缎被隆重地掀开,画像的“揭幕礼”完成了。亲王提议为皇太后陛下的健康和中国的繁荣昌盛干杯,于是到场的诸位将起泡的香摈酒一饮而尽。这次开箱和为画像揭盖从下午4点一直延续到9点。几天之后,这幅肖像所在的美术馆对公众开放时,它才失去它半神圣的性质。惟有此时,它才仅凭自己的艺术价值而存在,变得同其他肖像画一样。此时是它第一次与普通百姓见面——也惟有在此时它才像博览会的任何其他画一样,成为评论的题目。此时粗人才可以对它看个够,不敬者才可以对它冷言冷语。

博览会结束时,驻华盛顿的中国公使馆派出一个代表团来安排将画运往华盛顿。肖像和雕花的基座被重新放回缎子村里的箱子,于是它开始了前往华盛顿的旅行。肖像令太后满意地完成之后,她就认定这是件很好的送给美国的礼物。她觉得这特别合适屈为画一幅肖像去圣路易斯博览会展出是美国驻北京公使的夫人想出来的,而具体担任这一工作的又是美国画家。于是美国就收到了赠给它的有史以来为中国统治者画的第一幅肖像。

肖像到达华盛顿之后,中国公使梁诚阁下在他的秘书陪同下将它正式赠送给美国总统,罗斯福先生代表美国政府接受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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