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人们看见科曼热推着布鲁塞尔出来了。
“砸碎马车!”百姓们喊道。
“来救人呀!”那个老女仆叫着。
“杀人啦!”弗里凯大叫,同时不停地把手边找得到的东西像雨点一样地往那几个士兵丢去。
“以国王的名义,”科曼热叫道。
“谁第一个走过来谁就没命!”拉乌尔叫道,他看到那些人逼近,便用剑尖对准一个打算向他扑过来的巨人似的大汉刺过去,那个人受了伤,哇哇直叫着向后退。
拉乌尔从布卢瓦回来,他曾经答应过拉费尔伯爵,离开五天以后,要来看一看这场仪式。他走的是最能直接通向圣母院的街道。他走到科卡特里克斯街附近,潮水般的人引起他的注意。他听到“以国王的名义”的叫声,想起阿多斯说过的话,要效忠于国王”,就奔来为国王作战,国王的近卫军的士兵正在受到围攻。
科曼热就像是把布鲁塞尔丢进马车里一样,然后也跟着上了马车。就在这时候,响起了一声火枪声,一颗子弹从上至下,穿过科曼热的帽子,打断了一个士兵的胳臂。科曼热抬起头来,看见在烟雾当中,三楼的窗口露出卢维埃尔的怕人的脸。
“很好,先生,”科曼热说,“您以后会听到我的名字的。”
“您也一样,先生,”卢维埃尔说,“我们瞧吧,看谁说话的声音响。”
弗里凯和娜内特始终叫个不停卜叫喊声,枪声,加上火药味,是那样刺激人,叫人激动。
“打死军官!打死他!”人群齐声吼着。大家都向前冲。
“再过来一步,”利曼热放开车帘,让外面人能够看得见马车里面,同时他把剑抵住布鲁塞尔的胸口,叫道,“再过来一步,我就杀死这个犯人;我奉命带他走,活的死的都行,我会把死的带走,就是这样。”
一声可怕的叫声响了起来。布鲁塞尔的妻子和女儿向群众伸出双手,恳求他们别再向前走。
群众知道这个脸色发白、可是显得很坚决的人会说到做到,于是他们一面继续恐吓他,一面纷纷散开。
科曼热叫那个受伤的士兵跟他上了车,又命令其余的士兵关上车门。
“去王宫,”他对吓得半死不活的车夫说。
车夫鞭打他的牲口,马车在人群中闯出一条大路,可是到了沿河的街道上,马车不得不停下来。马车给推倒了,几匹马也给带走,被闷死了。拉乌尔因为来不及再骑马,就走着用剑背驱赶四周的人,像士兵们用刀背乱打一样,可是后来他和士兵们对这种打法都感到厌烦了,他就索性用剑尖猛刺,这最后一着太厉害,只能激起群众更大的愤怒。在人群中已经能不时地看到火枪的枪管和长剑的剑身闪闪发亮。接着,响起几下枪声,当然枪是朝天开的,可是仍然同样震动人心。从许多窗口继续向下扔东西。那些喊叫声只有在暴动的日子才听得到,那一张张脸只有在流血的日子才看得到。各种声音乱成一片,盖过这些声音的是叫喊声:“打死他们!打死士兵!把军官丢进塞纳河!”拉乌尔的帽子给打坏了,脸上都是血,他不仅觉得全身的力气将要用尽,而且觉得理智也快丧失了。他的眼睛望出去前面是一片淡红色的雾,透过这层雾他看到有许许多多胳臂向他伸过来,威胁他,如果他倒下去,它们就会把他抢走。科曼热在翻倒的马车里气得直扯头发。那几个士兵,每个人只顾得自己招架,哪儿还能来帮助别人。一切都完了,马车,马,士兵,仆人,也许还有犯人,眼看就要全给打成齑粉,正在这危急关头,突然响起了一个拉乌尔十分熟悉的声音,一把粗大的长剑高举着,在空中闪闪发光,人群立刻躲开,乱成一团,给打得东倒西躺,纷纷逃散。一个火枪队军官执剑左砍右刺,来到拉乌尔跟前,在他快倒下去的时候一把抱住了他。
“见鬼!”那个军官叫道,“他们杀死他了吗?那好,他们该倒霉了!”
他怒火万丈,浑身使劲地转过身来,那副威胁人的模样真是可怕,连那些最狂热的闹事的人也你推我挤地抢着逃命,有些人甚至滚进了塞纳河里。
“达尔大尼央先生,”拉乌尔低声叫了一声。
“是的,见鬼,是我,看来幸好我来了,年轻的朋友。喂了你们上这儿来,”他踏着马蹬直起身子,高举起剑,又是叫喊,又做手势,要火枪手们过来,因为他骑得太快,他们跟不上。
“喂,替我们把这些人全消灭光!举起火枪!拿好枪!准备!瞄准……”
听到这几声口令,无数密集在一起的人立刻就东奔西逃,就像一座大山倒塌了一样,达尔大尼央禁不住放声大笑。
“谢谢,达尔大尼央,”科曼热从翻倒的马车门露出半个身子说;“谢谢,我的年轻的贵族!您叫什么名字?我要禀告王后知道。”
拉乌尔正要回答,达尔大尼央赶紧低下身子对着他的耳朵说:
“您别出声,让我来回答。”
接着,他向科曼热转过身来。
“不要浪费时间了,科曼热,”他说,“如果您能够做到,就从马车里出来,去换一辆乘。”
“可是哪一辆呢?”
“见鬼,在新桥上碰见哪一辆就哪一辆,我想,那辆马车上的人一定会感到非常荣幸,因为能把他们的马车借出来为国王效劳。”
“可是,”科曼热说,“我还是不明白。”
“快走吧,否则五分钟后,所有的百姓就要拿着剑和火枪回来。您会被杀死,您的犯人会给救走。快走。瞧,那边正好过来一辆马车。”
然后他又低下身子对拉乌尔轻声说:
“千万不要说出您的名字。”
年轻人惊奇地望着他。
“那好,我去上车了,”科曼热说,“如果他们再回来,您就开枪。”
“不行,不行,”达尔大尼央回答说,“相反,任何人都不许开枪,现在开一枪,明天就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科曼热带了四名士兵和四名火枪手,向那辆马车奔过去。他叫马车上的人下车,把他们带到翻倒的马车旁边。
可是,当他们要把布鲁塞尔从打碎的马车转移到那另一辆马车的时候,百姓们看到了他们叫做救星的这个人,都发出了震天动地的叫喊声,又向马车冲上来。
“快离开,”达尔大尼央说。“这十名火枪手护送您走,我留二十名来牵制百姓,快离开,一分钟也别耽搁了。来十个人跟科曼热先生走!”
从队伍里出来十个人,围住那辆刚来的马车,然后奔驰而去。这辆马车一走,叫喊声更加响了,有一万多人拥向沿河的街道,塞满了新桥,邻近的街道也全挤满了人。
响起了几下枪声。一名火枪手给打伤了。
“向前进,”达尔大尼央叫起来,他再也忍不住了,直咬胡子。
他领着手下的二十个人向人群冲过去。那些百姓一个个都吓得东倒西歪,只有一个人手上拿着火枪,一动不动地站着。
“啊!”这个人说,“是你,你以前就想杀死他了!等着瞧吧!”
他把火枪口对准向他飞快奔来的达尔大尼央。达尔大尼央低下身子,贴着马颈,那个年轻人开枪了,子弹打断了达尔大尼央帽子上的羽毛。
暴躁的马撞到这个冒失的人身上,把他顶到墙跟前,这个唯一想阻栏住一场暴风雨的人倒在地上。
达尔大尼央突然勒住了马,这时候,他的火枪手继续向前冲,他转过身来,对那个给他打倒在地的人高举起剑。
“啊!先生,”拉乌尔在科卡特里克斯街见过这个年轻人,一眼就认出了他,于是说,“先生,饶了这个人吧,这是他的儿子。”
达尔大尼央缩回他想举剑刺下去的胳臂。
“啊!您是他的儿子,”他说,“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先生,我投降!”卢维埃尔把他的退出子弹的火枪向这个火枪队军官递过来,说道。
“不!见鬼,您不要投降!相反,快逃走吧,越快越好,如果我抓住您,您就要给绞死。”
年轻人不等别人再说一遍,立刻从马脖子底下钻过去,走到盖内戈街的转角就不见了。
“说真心话,”达尔大尼央对拉乌尔说,“您阻止我刺下去,正是时候,否则他已经完蛋了,真的,等我以后知道他是谁,我一定会懊侮杀死他。”
“啊!先生,”拉乌尔说,“请允许我先为这个可怜的小伙子向您道谢,然后,再为我自己向您道谢,先生,我也一样,您晚来一步,我就没命了。”
“等一等,等一等,年轻人,说得太多会累的”
他从马鞍旁的皮枪套里拿出一瓶满满的西班牙酒,说道:
“喝两口下去。”
拉乌尔喝了酒,又想再说几句感谢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