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利埃特夫人看到王宫内外骚动的场面,她弄不清楚是什么原因,其实是朗斯的胜利造成的。夏蒂荣公爵先生在这次战役中建立了很大的战功,所以大亲王先生派他进京报信,而且,还授权他将从洛林人和西班牙人手中夺来的二十二面军旗挂在巴黎圣母院的拱门里。
这个消息起了决定性的作用。它使宫廷在和最高法院的争执中获得优势。所有限时征收的捐税,最高法院是坚决反对的,但是一直被说成为了保持法国的荣誉,为了有可能打败敌人,必须这样做。自从诺林根一战以后,法军接连败北,最高法院就振振有词地质问马萨林先生,他一再保证的胜利为什么一直没有实现。但是,这一次终于打了起来,而且大获全胜。所以所有人都明白,宫廷得到了双重的胜利,外部的胜利和内部的胜利,就连年幼的国王听到这个捷报,也大声叫道:
“啊:最高法院的先生们,我们倒要看看你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王后一听,高兴地把小国王接在怀里,因为他的高傲倔强的性情和她完全一样。当天晚上举行了一次会议,找来开会的有拉梅耶雷元帅和维尔罗阿先生,因为他们是马萨林派;有夏维尼和塞吉埃,因为他们恨最高法院,有吉托和科曼热因为他们忠于王后。
这次会议做了什么决定一点也没有透露出来。人们只知道星期天将在圣母院为朗斯的胜利举行感恩弥撒。
到了星期天,巴黎大个个都兴高采烈,在当时,举行一次感恩弥撒,可是一件大事,平时很少举行这样的仪式,所以引起了轰动。太阳仿佛也来庆贺盛典似的,初升起来就光辉灿烂,把京城各个阴暗的角落也照得金光闪闪。城里处处都挤满了人,人山人海,连斯德岛的最偏僻的街道也是一片节日景象。在沿河马路,一眼望去,全是市民,手艺人,妇女,孩子,前挤后拥,向圣母院走去,就像一条大河向源头倒流。
店铺里都冷冷清清,家家户户全关上了门,人人都想看到年幼的国王和他的母亲,还有赫赫有名的红衣主教马萨林。大家对马萨林是这样憎恨,所以都想看看他长的是什么模样。
此外,这广大的人群都享受着最大的自由,任何意见都能公开表达出来,简直像响起了带有骚乱味道的声音,就像巴黎的所有教堂的成千座大钟响起感恩赞美诗的乐声。城市的警察是从城市本身产生的,所以没有任何威胁来扰乱一致仇恨的表示,来禁止人们口中说出诽谤的言语。
早上八点,王后的近卫军团出来了,它的指挥是吉托,副指挥是他的侄子科曼热。队伍由鼓手和号手前导,从王宫分段地一直走到圣母院巴黎人总是静静地观看这样的场面,因为他们对军乐和鲜艳的军服始终那么感兴趣。
弗里凯穿了一身节日穿的服装,他在嘴里的一边塞了许许多多樱桃核,借口嘴巴突然肿起来,向他的上级巴汕请假,巴汕准了他一天假。
巴汕起初并不同意,因为他心里很不痛快,首先是阿拉密斯不对他说清楚去哪儿就走掉了,其次是他辅助的这场庆贺胜利的弥撤。是不符合他的政治主张的,我们都记得,巴汕是投石党人。如果这样隆重的仪式,教堂执事有办法像一个普通的侍童那样离开的话,巴汕肯定会像刚才弗里凯向他做的那样,向大主教提出同样的请求。我们在前面说过,巴汕起初不同意一切假,但是,当着巴汕的面,弗组凯的脸越肿越大,他担心这副难看的模样会损害侍童队伍的体面,终于咕哝着让步了。到了教堂门日,弗里凯吐出嘴里的东西,肿就完全消失,他朝着巴汕那边做了一个手势,这种手势表明了巴黎的顽童比天下任何地方的顽童都有本领。在他的小酒店里,他说要在圣母院的弥撤里做辅助工作,于是他理所当然地也不用上班了。
弗里凯这下可变得自由自在,正像我们已经看见过的那样,他穿的是他最考究的服装。他的最惹人注目的装饰品,是一顶无法形容的无边软帽,它一半像中性纪的无边扁平便帽,一半像路易十三时代的帽子。他的母亲替他做了这样一顶古怪的帽子,也许是由于一时心血来潮,也许是缺少同样的料子,在做帽子的时候,对怎样使颜色调和很少费心,结果造成十七世纪制帽手艺的杰作一面是黄色和绿色,一面是白色和红色。可是弗里凯一向喜欢颇色多种多样,所以戴在头上显得非常神气和得意。
从巴汕那儿出来后,弗里凯就直奔王宫,他赶到的时候正好近卫军团出宫,他来的目的就是看热闹的场面和听好听的军乐,所以他跑到了队伍的最前面。他用两块石板当鼓敲,接着又用嘴巴吹出军号声,他模仿得非常像,不止一次地得到那些爱好模仿各种乐声的人的称赞。
他这样吹吹敲敲,从士官门开始,一直到圣母院广场才结束,弗里凯觉得非常快活。后来近卫军团停住了,队伍分开,走进旧城的中心,安排在圣克利斯托夫街的头上站好,这条街就在布鲁塞尔住的科卡特里克斯街旁边。到这时候,弗里凯才想起了他还没有吃早饭,考虑他最好向哪一面转身,去完成一天里这件重要的事。他反复想了又想以后,决定到布鲁塞尔参事那儿去吃一顿白食。
于是,他急忙向前奔,奔到参事的家门口,连气也喘不过来了。他使劲敲门。
他的母亲是布鲁塞尔的老女仆,来开了门。
“小淘气,你上这儿来干什么?”她问道,“为什么你不在圣母院?”
“娜内特妈妈,”弗里凯说,“我本来在那儿,可是我看到发生了一些事情,是布鲁塞尔老爷应该知道的,我得到巴汕先生的准许,娜内特妈妈,您知道教堂执事巴汕吗?特地赶来报告布鲁塞尔先生。”
“小猢狲,你要对布鲁塞尔先生说些什么?”
“我要当面对他本人说。”
“这不行,他在工作。”
“那么,”弗里凯说,“我就等他干完工作,因为他是很会利用时间的。”
他三步并两步地上了楼,娜内特太太慢腾腾地跟在他后面走。
“可是,”她说,“你找布鲁塞尔先生究竟有什么事?”
“我想对他说,“弗里凯使尽力气大声喊着回答道,“近卫军团全部到这一带来了。我到处都听说宫廷里都不喜欢他,我来通知他,好让他事先做好准备。”
布鲁塞尔听到小家伙的叫声,被他的热情劲儿吸引住了,从楼上走到了二楼,因为他确实是在三樱的书房里工作。
“喂,”他说,“我的朋友,近卫军团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你这样大吵大闹莫不是发疯啦?你不知道那些先生这样做是习以为常的事吗?近卫军团在国王经过的路上两旁站岗是惯例如此吗?”
弗里凯装做很吃惊的样子,在手指间把他那顶新软帽转来转去。
“您知道这些事,这不会叫人惊奇,”他说,“因为您,布鲁塞尔先生,什么事全都知道,可是我呢,向天主保证,我可不晓得,我还以为给您出了一个好主意呢,请不要为这件事责怪我,布鲁塞尔先生。”
“不会的,我的孩子,不会的,相反,你的热情叫我非常高兴。娜内特太太,您去找找隆格维尔夫人昨天从诺阿西给我送来的杏子,拿六只给您的儿子,再给他一点软面包头。”
“啊!谢谢,布鲁塞尔先生,”弗里凯说,“谢谢,我正好最爱吃杏子。”
然后,布鲁塞尔到他妻子房间里,关照准备早饭。这时是九点半钟。参事走到窗口。街上一个人也没有,可是听得见远处传来一阵阵好像涨潮的声音。在圣母院的四周,人海中发出一阵阵的叫喊声,越来越响。
当达尔大尼央领着一队火枪手到达圣母院门口的时候,人声更加鼎沸了。他们是来维持教堂秩序的。达尔大尼央对波尔朵斯说过,要他趁这个机会来看看这个仪式。波尔朵斯穿了一身军礼服,作为名誉火枪手,骑了他的最好的骏马,就像从前达尔大尼央经常叫他做的那样。在这队人里有一个中士,是参加过西班牙战争的老兵,他认出了波尔朵斯是他的老伙伴,立刻就把这位巨人的赫赫战功告诉了受他指挥的那些人,说这位巨人是特莱韦勒的老火枪手的光荣。于是波尔朵斯不仅在挤队士兵里受到了很好的接待,而且他还看到人人都用钦佩的眼光对着他望。
十点钟,卢佛宫的炮声响了,宣告国王出宫。人群在手持火枪肃立不动的近卫军士兵的后面骚动起来,就像树梢被一阵狂风砍得直摇的大树那样。终于国王和母后乘着一辆镀金的华丽的马车过来了。后而跟着另外十辆四轮马车,里面坐着宫廷女官,王室的官员和宫廷里其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