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乌尔暗暗下了决心,不和那位有天鹅绒般的眼睛的美丽的少女说几句话,他就不离开客厅。由于他头脑里出现的一些古怪的念头,这位少女刚才使他想起了他的可怜的小路易丝,虽然这位少女和小路易丝一点也不相象。他把小路易丝留在拉瓦利埃尔城堡里受苦,在这些人当中有一会儿他竟把她忘记了。

在这段时间内,阿拉密斯已经走到助理主教跟前,助理主教笑容满面,对着阿拉密斯的耳朵低声说了几句话。阿拉密斯尽管很能控制自己,还是禁不住做了一个轻微的动作。

“您要笑,”雷兹先生对他说,“别人在看着我们。”

然后雷兹先生离开阿拉密斯,走过去和石弗莱丝夫人说话在她四周围着一大圈子人。

阿拉密斯装出笑容,好发现是哪些好奇的听众在注意他。他看到阿多斯也走到他曾经待过一些时候的窗洞里,于是他向右边说几句话,又向左边说几句话,非常自然地来到了阿多斯身边。

他们一聚在一起,就开始交谈起来,一面谈一面做出许多手势。

拉乌尔依照阿多斯原先对他的叮嘱,走到他们两个人跟前。

“这是神父先生读给我听的瓦蒂尔写的一首回旋诗,”阿多斯大声说道,“我认为好得无与伦比。”拉乌尔在他们旁边待了一些时候,接着他走进石弗莱丝夫人四周的一群人中间。在她身旁,一边是波莱小姐,另一边是斯居代里小姐。

“是呀!”助理主教说,“我,我完全不同意斯居代里先生的意见,相反,我认为瓦蒂尔先生是一位诗人,面且是一位纯粹的诗人。他完全缺少政治思想。”

“决定好了?”阿多斯问。

“是明天,”阿拉密斯急忙回答。

“几点钟?”

“六点。”

“什么地点?”

“在圣芒代。”

“是谁告诉您的?”

“罗什福尔伯爵。”

有几人走过来了。

“哲学思想吗?这位可怜的瓦蒂尔原来也是缺少的。我赞同助理主教先生的意见,他是一位纯粹的诗人。”

“是的,确实如此,他的诗才是非凡的,”梅纳日说,“不过,后代的人在钦佩他的同时,也会责备他有一点不是,那懂是使写诗的手法过于自由了,他不自觉地毁灭了诗。”

“毁灭说得正对,”斯居代里说。

“可是,他的书信是怎样的杰作啊,”石弗莱丝夫人说。

“啊!在这方面,”斯居代里小姐说,“真是完美无缺。”

“的确是这样,”波莱小姐说,“但是这只限于他在开玩笑这一点,因为在书信体里,他没法一本正经,如果他没有生硬地叙述事情,您会同意是因为他完全说不好。”

“可是,您至少会同意,在开玩笑这一点上,他是无法模仿的。”

“那当然,”斯居代里一面说,一面捻着他的小胡子,“我只是觉得他的诙谐很做作,他的笑话过分庸俗。你们看看他的那篇《鲤鱼致白斑狗鱼书》。”

“更何况,”梅纳日说,“他的最好的灵感来自朗布伊艾府。你们看《泽利德和阿希达莱》。”

“至于我,”阿拉密斯说,同时走近那一圈人,并且恭敬地向石弗莱丝夫人致敬,她用一个亲切的微笑回答他,“至于我,我还要指责他对待名人的态度太随便了。他经常冒犯大亲王夫人,阿尔布雷元帅先生,松贝尔先生,甚至王后本人。”

“怎么,冒犯王后?”斯居代里伸出右腿,好像做好准备迎敌似的,问道。“见鬼!我不知道这件事。他是怎么冒犯王后陛下的?”

“你们不知道他写的那首叫《我想》的诗吗?”

“不知道,”石弗莱丝夫人讲。

“不知道,”斯居代里小姐说。

“不知道,”波莱小姐说。

“确实,我相信王后只把它告诉了少数几个人,可是我却毫无疑问地得到了它。”

“您知道这首诗的内容吗?”

“我相信我记得起来。”

“说呀!说呀!”大家都催他。

“先说说事情是在怎样的情况下发生的,”阿拉密斯说。“瓦蒂尔先生坐在王后的四轮马车里,王后就和他两个人乘着马车在枫丹白露的森林里兜风,他故意装出一副在思索的模样,好让王后问他在想些什么,果然他达到了目的。

“‘瓦蒂尔先生,您在想什么呀?’王后陛下问道。

“瓦蒂尔微微笑了笑,煞有介事地只考虑了五秒钟,好使人相信他是即兴写成的,然后回答道:

‘我在想,您曾经饱受苦难,如今命运又给您带来荣光,不公正的岁月终于结束,您理应得到人们的敬仰;

但侮毕竟享受过幸福,当年您的爱情多美满,我无法细细描绘,只有诗可才能颂扬。”

斯居代里、梅纳日和波莱小姐都耸耸肩磅。

“等一等,等一等,”阿拉密斯说,“一共有三节。”

“啊!就说是三段吧,”斯居代里小姐说,“它至多算是一首歌词罢了。”

“我在想,这位可怜的爱神,始终让您使用他的武器,现在凄惨地被远逐出宫廷,失去了他的弓箭和魔力;

那些人对您多么忠诚,您狠心和他们分离,我在您身边苦苦思索,我还有什么良策呢,玛丽?”

“啊!至于这最后几句俏皮话,”石弗莱丝夫人说,“我不知道它是否合乎写诗的规则,可是我请求宽恕他,因为写的是事实,如果有必要的话,奥特福夫人和塞内西夫人会站在我一边的,博福尔先生更不用说了。”

“得啦,得啦,”斯卡隆说,“这和我不再有关系了,从今天早上起,我就不再是她的病人了。”

“最后一段呢?”斯居代里小姐说,“最后一段呢?说说看。”

“就说,“阿拉密斯说,“这一位很高兴使用一些专有名词,以免引起误会。

我在想,我们都是诗人,我们的思想总是很奇怪,此时此刻,在这个地方,您发现白金汉公爵走过来,您该如何是好呢,而您本来心情就不愉快谁会失去公爵的宠幸?谁会失去樊尚神父的偏爱?”

听完这最后一节,大家对瓦蒂尔的放肆齐声发出一声叫声。

“可是,”那个有天鹅绒似的眼睛的少女低声说,“可是,不幸的是我认为这些诗句很美妙。”

这也是拉乌尔的看法,他走到斯卡隆跟前,涨红着脸对他说:

“斯卡隆先生,我请求您能够告诉我,这位年轻的小姐是谁,她是唯一独持已见的,尽管她面对着这么多的名流。”

“哈!哈!我年轻的子爵,”斯卡隆说,“我相信您是想向她提议建立一个攻守同盟,是不是?”

拉乌尔脸又红了。

“我承认,”他说,“我觉得这些诗句太美了。”

“它们的确很美,”斯卡隆说;“可是别说出来,在诗人们中间,大家是不谈这些事的。”

“可是我,”拉乌尔说,‘我没有荣幸成为诗人,我是请何您……”

“对啦,是问那个年轻的女人是谁对不对?这是一位印度美人。”

“情原谅我,先生,”拉乌尔红着脸说,“可是我和以前一样什么也不知道。唉,我是一个外省人,“这就是说,您对夸张的言词并不怎么了解,而它们却从每个人的嘴里不断说出来,太好了,年轻人,太好了!不必想法子去懂得,那样做您会白费功夫的,等您懂得它们以后,应该希望别人不再说这种话。”“这么说,您原谅我了,先生,”拉乌尔说,“您肯不肯告诉我,您叫做印度美人的是谁呢?”

“的确,这是一位人间少见的极其可爱的女人,她是弗朗索瓦兹·德·奥比涅小姐。”

“她是不是亨利四世国王的朋友,大名鼎鼎的万格里帕家里的人?,“是他的孙女儿。她是从马提尼克岛来的,所以我叫她印度美人。”

拉乌尔眼睛睁得老大,他的目光碰到了那位年轻女人的目光,她微微笑了笑。

大家继续谈瓦蒂尔的事。

“先生,”奥比涅小姐对斯卡隆说,仿佛要加入斯卡隆和年轻的子爵谈话似的,“您不欣赏可怜的瓦蒂尔的朋友吗?可是,请听听,他们是怎样一面赞扬他,一面却拔光他的羽毛。这个人剥夺了他的理性,那个人剥夺了他的诗艺,还有人剥夺了他的独创性,有的剥夺了他的喜剧感,有的剥夺了他的独立自主的思想,有的……天啊!他们会给这位像斯居代里小姐所说的完美无缺的人留下些什么呢?”

斯卡隆笑了,拉乌尔也笑了。那个印度美人对自己说的话产生的效果感到很吃惊,就垂下眼睛,恢复了她原来的天真的神态。

“这是一位才智过人的女人,”拉乌尔说。

阿多斯一直待在窗洞里,处身事外地观看着整个场面,嘴唇上浮现出轻蔑的微笑。

“请您招呼拉费尔伯爵先生过来,”石弗莱丝夫人对助理主教说,“我需要和他谈谈。”“)

请稍后,加载中....
字体大小
背景颜色
阅读模式左右翻页上下翻页
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