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那男人钱了?”
“给了,给了他8块钱。”
“哎呀,费里西达德太太!”
“啊,你不要说了,马上就能亲眼看到。他在变!过不了几天他就会坠入情海!但愿欢乐圣母让他发狂,但愿圣母垂恩!我想他想疯了。到了晚上,梦一个接着一个,那都是犯大罪孽的梦呀!汗出了一身又一身,要换三、四次汗衫!”
她对着镜子照了又照,尽量设法相信她本人的姿色有助于魔针的奇效:她用手拢一拢头发:
“你不觉得我瘦了一点吗?”
“没有”
“哎呀,瘦了,真的比以前瘦了!”她让露依莎看,她的背心松了一些。
她已经开始安排。到辛特拉去度蜜月……眼睛里流露出淫荡的光彩。
“但愿欢乐圣母垂恩。我日夜为她点燃两支蜡烛……”
突然从厨房的台阶上传来若安娜焦急的喊声:
“圣母啊!圣母啊!快来人呀!”
露依莎跑过去。若热在客厅听到喊声,也跑过去。儒莉安娜躺在厨房地上,昏迷不醒!
“突然倒了!突然发病了!”若安娜脸色煞白浑身颤抖。“突然倒下了!”
“朱里昂马上让大家镇定下来:只不过是休克,没有什么了不起。众人把她抬到床上,朱里昂用一块法兰绒猛擦她的四肢——惊慌失措的若安娜顾不上戴帽子就往外跑,要到药店买治痉挛的药,没等她出门,儒莉安娜就苏醒过来,只是非常虚弱。回到客厅,朱里昂一边卷烟一边说:
“不用着急。在心脏病患者中极为常见,非常简单。可是,活见鬼,有时会中风,随后就瘫痪;这种病发病时间不长,因为脑供血不足,不过往往很讨厌。”他点着烟卷,“这个女人迟早会死在你家。”
若热忧心忡忡,双手插在口袋里在客厅踱来踱去。
“我一直对你们说,“费里西达德太太惊魄未定,低声说,“我一直对你们说,把她辞掉。”
“并且,治疗和干活水火不容。”朱里昂说,“固然可以一边吃洋地黄和奎宁一边熨衣服,可是,真正的治疗在于休息,在于完全不能劳累。要是有一天她生气了,或者哪个上午累了,可能就一命呜呼!”
“她的病到晚期了吗?”若热问。
“据她说,她有哮喘、胸闷、心区绞痛、胃肠气胀,四肢易出汗——糟糕!”
“这事麻烦了!”若热朝四周看看,喃喃地说。
“赶她走!”费里西达德太太一言以蔽之。
11点,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若热对露依莎说:
“你看对她怎么办,嗯?我们必须甩掉她。我可不想让她死在我们家里。”
露依莎站在梳妆台前摘耳环,头也不回就开始说,也不能把那女人打发走让她死在街上……她还模模糊糊提到那女人对维尔仁尼娅姑妈的照顾……她像提心吊胆地踩在陷阱四周的地上一样慢慢地说着,字斟句酌——也许该给她点钱,让她到别处生活……
若热沉默了一会儿,回答说:
“我会给她10个到12个英镑,让她走,自己去想办法!”
“10到12个英镑!”露依莎苦笑了一下,心里想。她站在梳妆台前,看镜子里自己的脸,心中产生一种莫名其妙的留恋,仿佛过不了多久这张脸上就要布满愁容,这两只眼睛里又要满是泪水……
灾难终于降临了。假如若热执意辞退那女人,要是她对若热说:
“我不想让她走,想让她死在这里!”那么若热势必大吃一惊,要她作出解释。而儒莉安娜呢,发现自己将被逐出门外,又势必得病,势必丧心病狂,认为露依莎不肯为她说话,不想要她,于是就要报复!
那时候可如何是好?
第二天,露依莎一起来就心乱如麻。儒莉安娜太累了,还没有起床。若安娜端早点的时候,露依莎坐在餐厅前的双人沙发上机械地读着《新闻日报》,几乎一点也看不进去。突然,报纸上方的一则消息吓了她一跳:“我们的朋友、著名银行家、卡斯特罗。米兰达公司的卡斯特罗将于明天启程赴法国。卡斯特罗先生阁下将撤离生意场,到法国的波尔多附近定居,他最近已在那里购置了一座昂贵的庄园。”
卡斯特罗!那男人会给她钱,给她所需要的一切!莱奥波尔迪娜就是这样说的。他要走了!……尽管从开始的一刻就觉得那种钱不光彩,可是,得知他要远走高飞却又感到一阵惆怅!因为他再也不返回葡萄牙了!卡斯特罗!……她突然产生一个念头,浑身颤抖,直起身子,脸色煞白——我的天,要是在他启程前夕,要是在他启程前夕,她同意了呢!……啊!太可怕了!怎么能想到这种事!
一个越来越大的诱惑带着令人动心的温柔紧紧缠住她的灵魂,她无力抵御。她想,那样的话她就得救了!给儒莉安娜6百米尔瑞斯!
这个女魔就死到远方!
而那个男人呢,要乘邮船离去!她用不着在他面前脸红;她的秘密将到外国,像进入坟墓一样音信沓无!——况且,如果卡斯特罗迷恋着她,很可能同意无条件地拿出钱来!
仁慈的上帝!第二天,她室内长袍的口袋里就要有钞票、黄金……为什么不干呢?为什么不干呢?心中涌出强烈的愿望:挣脱出来,幸福地生活,没有痛苦,没有忧伤……
她回到卧室,开始摆弄梳妆台上的东西,不时斜眼看看正在穿衣服的若热……看到他,心中立刻产生一种歉疚感;要去向一个男人要钱,默许他淫荡的目光,听着他不怀好意的话!让人不寒而栗!可是转念一想,这是为了若热,为了他呀!为了不让他因得知而难过,为了无拘无束地爱他,爱他一生,不再担惊受怕,用整个身心……
吃饭的时候,她一言未发。若热那可亲的脸使她心软了;另一个男人狰狞可怕,她似乎恨他那张脸……
若热走后,她心神不宁,走到窗前,阳光灿烂,大街吸引着她——为什么不干?为什么不干?
儒莉安娜在楼梯上在说什么,那怪腔怪调的刺耳的声音促使她把心一横,拿定了主意。
她仔细穿好衣服——她是女人,想显得美丽。——气喘吁吁来到莱奥波尔迪娜家的时候,圣洛克教堂的大钟正好敲响中午12点。
莱奥波尔迪娜已经穿戴整齐,准备吃饭。露依莎摘下帽子,坐到沙发上,直接了当地说明了她的决心。想要卡斯特罗的钱。不论是借是给,她都要!……现在很焦急,饥不择食!……若热要辞退那女人……她怕那女人报复……想要钱,所以就来了。
“可是,亲爱的,大突然了!”看到她坚定的目光,莱奥波尔迪娜很是惊讶。
“卡斯特罗明天就走。到波尔多去,到地狱去,必须马上做点什么。”
莱奥波尔迪娜想起来给他写封信。
“你愿意怎样就怎样……反正我来了!”
莱奥波尔迪娜慢慢坐到桌前,挑了一张纸,歪着脑袋,翘着小拇指写起来。
露依莎神不守舍,在屋里踱来踱去。现在她决心已定,眼前的莱奥波尔迪娜更加强了她的决心。这个女人整日里开心:跳舞,到郊外游玩,享乐,而她的生活却惨遭破坏、糟塌!啊,要是口袋里没有大笔钱——她的赎金、她的活命之路——她绝不回家,即便像上区的女人们那样干卑鄙的勾当也在所不惜!她受够了屈辱,受够了惊吓,受够了一个个恶梦不断的夜晚!……活见鬼!她要品尝生活,品尝她的爱情,品尝她的晚餐,高高兴兴,无牵无挂!
“你听听!”莱奥波尔迪娜念起来:
亲爱的朋友:
有要事相告,绝对必须面谈。只要可能,请立即前来。也许你会感谢我。最晚我等到3点。
顺致,敬意,你的朋友,莱奥波尔迪娜。
“你看怎么样?”
“太可怕了!不过,好吧……很好!把‘也许你会感谢我’删去吧。那样好一些。”
莱奥波尔迪娜把便条抄了一遍,打发儒斯蒂娜乘马车送去。
“我要吃饭了,都饿得站不起来了。”
餐厅对着小小的天井,墙上贴着一幅乱糟糟的画,画面上一片绿色似乎是山丘,一片深蓝色好像湖泊;墙角一个柜子权作碗橱;椅子上铺着红色草垫,桌布上还有头一天咖啡的污渍。
“有件事你完全可以相信。”莱奥波尔迪娜大口喝着茶,“那就是,卡斯特罗这人守秘密!……他要是借钱给你,你就借,他嘴里不会漏出一点儿风声。毫无问题。你看,他是薇德拉的情夫,已经好几年了!可连对他的密友门东萨也没有说过一句!连暗示也没有暗示过!真是守口如瓶。”
“什么薇德拉?”露依莎问道。
“个子挺高,大鼻子,有辆四轮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