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一股孤寂无依的感觉涌上心头,她急不可耐了。独自一人呆在这里多么烦躁!炎热、美丽而又甜蜜的夜色吸引着她,召唤她到外边去情意缠绵地散步,或者手拉手坐在花园的椅子上望望星空。她这样生活多么愚蠢!啊!这个若热呀!你怎么会鬼迷心窍到阿连特茹省去呢!

莱奥波尔迪娜的话和对她幸福时刻的回忆,时时出现在脑际;那几口香槟酒在她血液中翻腾。卧室的钟表慢腾腾敲响9点——突然门铃响了。

她吃了一惊:还不到儒莉安娜回来的时候!她提心吊胆地听了听。门口有人说话。

“夫人,”若安娜进来低声说,“是夫人的表兄,他说来告别……”

她强忍住没有喊出声,结结巴巴地说:

“让他进来!”

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急切地盯着门口。门帘一撩,巴济里奥进来了。他脸色苍白,似笑非笑。

“你要走!”她压低声音叫了一声,朝他冲过去。

“不走!”巴济里奥伸出双臂搂住她,“不走!我怕这个时候你不接待我,找了个借口。”

巴济里奥把她紧紧搂住,使劲地吻她;她任凭他亲吻,完全听他摆布:她的嘴唇紧紧贴在对方的嘴唇上。巴济里奥环顾一下客厅,搂着她往里走,一边走一边低声说:“亲爱的!我的宝贝!”不小心绊在无背沙发前面铺着的虎皮上。

“我爱你!”

“你吓了我一跳!”露依莎叹了口气。

“真的吓了一跳?”

她没有回答,渐渐看不清周围的东西,觉得好像昏昏入睡了,嘴里还结结巴巴地说着:“上帝呀,不!不!”她闭上了眼睛。

10点钟,门铃使劲响起来。在这之前不久,露依莎已经坐到无背沙发沿上。她还有气力对巴济里奥说:

“一定是儒莉安娜,她出去了……”

巴济里奥持着唇髭,在客厅里转了两圈,点着了一支雪茄。为了打破沉默,他坐到钢琴前,随便弹了几个节拍,稍稍提高一点嗓门,哼起《浮士德》第三场的片断:

在金星的暗淡星光下……

露依莎的神经震颤了几下,渐渐进入现实;她的膝盖不停地颤抖。此时,听着这个曲调,虽然头脑仍然昏沉,但慢慢回忆起往日的一个场面。几年前的一个晚上,她和若热坐在圣卡洛斯剧场的包厢里;一束灯光照着舞台上的花园,花园里月光暗淡,男高音正在向群星呼唤;若热转过身对她说:“太美了!”——他当时的目光简直要把露依莎吞下去。那是婚后的第二个月。她穿的是深蓝色的连衣裙。回家的路上,若热在马车里搂着她的腰,唱起来:

在金星的暗淡星光下……

当时,若热把她搂得紧紧的……

她坐在无背沙发沿上一动不动,几乎要滑下来,两只胳膊无力地下垂,目光呆滞,脸色苍老,头发散乱。巴济里奥慢慢在她旁边坐下:“你在想什么?”

“什么也没有想。”

他伸出胳膊搂住她的腰,说他一定要找个小房子,两个人更自在,更随便;在她家里确实不够谨慎……

他一面说,一面不时扭过脸去喷一口雪茄烟。

“你不觉得我天天来这里会弓愧人们注意吗?”

露依莎猛地站起身,提醒他,塞巴斯蒂昂已经说过了!……说话声音都有些狂乱了:

“已经太晚了!”

“说得对。”

他跟着脚尖拿来帽子,又吻了她一阵子才走出去。

露依莎感到他划了一根火柴,又慢慢把门关上。

现在剩下她独自一人,像个白痴一样;环顾了一下四周。客厅似乎太寂静了,蜡烛上摇曳着红色的火苗。她眨了眨眼睛,嘴里发干。

无背沙发上的一个软垫掉到了地上,她拣起来放回原处。

她像个梦游症患者一样走进卧室。儒莉安娜拿来了帐单,等一会儿就把灯端来……

儒莉安娜已经摘下假发,快步上楼,到了厨房里。刚刚打了个盹的若安娜正在伸懒腰,张着大嘴打哈欠。

儒莉安娜开始收拾灯芯,手指颤抖,目光异常明亮;慢慢于咳了几声后,对着安娜说:

“那么,夫人的表兄几点钟来的?”

“你刚出去他就来了,正好敲响9点。”

“啊!”

她端着灯下了楼,感到露依莎还在卧室脱衣服;“夫人要茶吗?”口气关切备至。

“不要。”

她走进客厅,关上钢琴,雪茄气味呛人。她往四周看看,轻轻朝前迈了一步……她突然蹲下,神情紧张:无背沙发旁边有个东西闪闪发光。原来是露依莎的一个金箍玳瑁发卡。她踞着脚尖走进去,放到梳妆台上。

“谁在那儿?”卧室里传出露依莎困倦的声音。

“是我,夫人,是我。我把客厅关上了。晚安,夫人!”

这时候,巴济里奥走进了格雷米奥,到各个室看了看,几乎都空无一人。有两个家伙正弯着腰,双手拿着报纸读着,样子很是悲伤。

稀稀落落几个穿白裤子的人围着小圆桌津津有味地吃烤面包片。窗户关得严严实实,在这炎热的夜晚,加上汽灯的灯光,显得更加憋闷。

他正要下楼,一个台球室里突然传出怒气冲冲的争吵声,双方互相喊叫、咒骂:“撒谎,你这头蠢驴!”

巴济里奥停住脚,侧耳细听。突然沉寂下来,其中一个人心平气和地说:

“你下杆吧!”

另一个声音宽宏大量地回答:

“刚才你就该这样做。”

但是,争吵立刻再次爆发,骂声骤起,声音尖利,下流话不堪入耳。

里奥走进台球室。雷纳尔多子爵站在那里,拄着球杆,表情严肃,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对手开球。可是,一看见巴济里奥就飞快地迎上去,兴致勃勃地问:

“怎么样?”

“刚才出来。”巴济里奥咬着雪茄说。

“总算办成了,嗯?”雷纳尔多瞪着眼睛,兴高采烈地叫道。

“办成了!”

“还好,伙计,还好!”

他激动地拍了拍巴济里奥的肩膀。

人们叫他赶快下杆;他探着身子,一只脚悬在空中以打得更准,嘴里还说着,但这种姿势使他口齿不清了:

“祝贺你,祝贺你,因为这种事一开始不能着急……”

“哒!”没有能连撞两球。

“赢不回老本了!”他带着火气嘟囔说。

他走到巴济里奥身边,一面往球杆上打滑石粉一面说:

“你听我说……”

接着凑到他耳边嘀咕了一句。

“伙计,她像个天使!”巴济里奥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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