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的若热,他说得对!”露依莎心里想。可是,有什么办法?已经不去莱奥波尔迪娜家了,把她的像片从客厅的像集里取了出来,并且不得不告诉她若热的反感。她们两个人甚至都哭了!可怜的莱奥波尔迪娜!现在,很长时间才接待她一次,难得见一次面,每次都是一小会儿!再说,她已经到了客厅,总不能把她推下楼梯吧!
一个罗圈腿的粗笨男人拿着一架手风琴从街那边走过来,黑黑的胡子,一副凶恶的样子;他停下来,摇摇曲柄,向朝街的窗户惨淡地笑笑,露出白白的牙齿,接着就弹起“纯真的夏娃”,声音清脆,但颤抖得厉害。琴声传遍整条街道。
数学博士的女佣兼小老婆热尔特鲁德斯这个40岁的女人马上把因为养尊处优而肥胖的黄脸贴到窄小的窗户上;前面,三层楼敞开的阳台上,有库尼亚。罗沙多的尊容,他伏在栏杆上,清瘦干枯,头戴一顶装饰有羽毛的便帽,用近乎透明的手捂着室内便袍下面的肚子,一副肠胃病患者凄凉的神态。其他一张张脸也陆续在窗帷中间出现了,个个都带着厌烦的表情。
街上,烟草店老板娘来到门口。她身穿丧服,拉长了那张寡妇脸,两只胳膊在染成黑色的披肩上交叉,往下垂着的长长的裙子使她显得更加又细又高。从阿泽维多家下面的店铺里走出了卖炭的女人,她怀着孕,腆着大得出奇的肚子,干枯的短发蓬松着,黑乎乎的脸上油光闪亮,三个小孩半赤裸着身子,几乎像黑人一样颜色,扯着她的麻布裙子又哭又闹。旧货店的保拉走到街中间,他那黑布帽子的油漆布帽檐从来没有提到过眼睛以上,两只手总是藏在背后,伸到白色外衣后摆下面,仿佛为了显得更加深沉;肮脏的袜子后跟露到用玻璃丝绣着图案的鞋子外面。他不停地吐痰,似乎对什么都反感。此人讨厌所有的国王和神父,对公共事物的状况怒火满腔,经常哼着“马利亚。
达。丰特”。从言行举止上可以看出,他是个禁骛不驯的爱国者。
手风琴手摘下大无檐帽,一边弹着一边朝各个窗口摇晃,同时投去乞求的目光。阿泽维多家的姑娘们立刻猛地关上了玻璃窗;卖炭女人给了他一个铜币,但想下去问他是哪国人,怎么来的,会弹多少曲子。
到外边过星期天的人们开始回家,个个因为走了很远的路而疲惫不堪,靴子上满是尘土;女人们披着披肩回来了,怀里抱着热得昏昏欲睡的孩子;老人们表情平静,穿着白色裤子,把帽子拿在手里,还要在街区转一圈,凉快凉快;窗台上,人们在打哈欠;天空蓝中透着光亮,像一件硕大的瓷器;远方传来教堂的钟声,一个什么宗教节日正在结束。星期天接近尾声,庄严肃穆,疲倦悲凉。
“露依莎。”这是若热的声音。
她转过身,含糊地说:“嗯?”
“亲爱的,吃晚饭吧,已经7点钟了。”
在卧室中间,若热搂住她的腰,把嘴挨近她的脸,低声说:
“刚才你生气了?”
“没有!你说得对。我知道你说得对。”
“啊!”若热非常满意,以胜利者的口吻说,“那当然。”
哪里有比我心灵选择的,丈夫更好的良师益友?
他既严肃又温柔地说:
“我们可爱的小家庭太正派了,看到哪种女人带着烟味、干草味和别的气味进来都让人心疼!……好了,我们不再谈这个问题。我的家庭主妇,开始喝汤吧!”“)